焚信官

這是一個忙碌的小鎮,最不缺的就是帶著汗奔跑的人群和高聳的煙囪。為了能夠盡快地投入工作,小鎮里大多是低矮的住房。

男孩覺得就算家的高度再高,在一旁的煙囪都會把它變成矮房子。不過矮房子也沒什么不好,推開門就能回到家,喝多了打不開門也能從窗戶翻進去。更可貴的是矮房子建起來容易,拆起來也不費心。畢竟不知道什么時候小鎮又會多一個大煙囪。

男孩是一名焚信官,見習的。事實上男孩也不清楚這究竟是一項怎樣的工作。但擁有工作是一件幸福的事情,男孩從小就是被這么教育的。

所以男孩懷抱著幸福的心情上任了。

這是一個比想象中有趣得多的工作。就是將收來的信件分類,分成對工作有利的和無用的,然后燒掉那些無用的信件。

拜工作所賜,男孩閱讀了很多信件。

但男孩不是一個憧憬外界的人。

所以男孩一直留在小鎮,接受分配,生兒育女。

到老死也只是從信件里了解到外面世界的邊角。


男孩決定放棄這個工作。

外面的世界吸引著他,他決定出去看看,于是他向小鎮申請離開。

后來他死了。


焚信官工作的地方是一個巨大的倉庫,男孩總覺得這個地方在夢中見過。

紙張焚燒的焦味,信上的油墨味。

男孩突然感到害怕,他飛快地想要逃離這個地方。

以后再也沒有人看見過他。


“......他曾經勝任過這個工作......”

男孩感覺眼皮很沉,迷迷糊糊聽見了一些話。

“......不用抹消他......”

男孩聽不懂,覺得自己大概是在做夢。

于是又睡了過去。


男孩的爸爸媽媽很忙,年幼的男孩被寄放在小鎮的學校里。

和其他的孩子不一樣,男孩總喜歡看著外面。

老師們以為男孩一心想著能夠出去工作,都為男孩感到高興。

其實男孩只是覺得,自己是在籠子外面,外面的人在籠子里面。


已經變成老人的男孩離開了焚信的倉庫,這個他付出了一生的地方。


男孩從夢中醒了過來,發現自己睡在地板上。

男孩想起來昨天喝多了酒爬進來就睡著了。

原來是夢,男孩松了口氣。

男孩做了一個被人抓起來的夢,光打在他的臉上,周圍是模糊的人影。

男孩突然想見爸爸和媽媽。


焚信的倉庫里已經有一個女人在工作了。

女人推著推車,將一摞摞的信封送進焚信爐。

男孩向女人打了個招呼。

男孩覺得女人很親切。

女人告訴男孩,信不用分類,直接燒掉就行。

但是規章不是這樣寫的。

男孩很驚訝,竟然有不按照規章做事的人。


男孩花了一天的時間,只分出了一小摞信。

大部分信都寫著奇怪的內容,男孩看不懂。

女人臨走前指著倉庫正對面的煙囪,告訴男孩,真正有用的都已經在那里了。這里的都是要燒掉的。

這里的信,不看就能燒了。

女人準點離開,留下了這句話。


男孩很害怕,這個小鎮是不正常的。

男孩的手上有一封信,信上是熟悉的筆跡。

信上寫著很多東西。

寫著老實工作的男孩,寫著想要逃跑的男孩,屈服的男孩,反抗的男孩。

男孩在后面繼續寫了些,小心翼翼地藏了起來。


男孩沒有了。


女人看著手術臺上的男孩,不由得感到惋惜。

但還有很多男孩。

在這個小鎮里,最不缺的就是男孩。


女孩仔細確認著墻上的規章,她發現規章的邊角有些不和諧的凸起,在女孩取下這份老舊的規章時,一封信掉了出來。

女孩打開了信。

信上面是熟悉的字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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