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的記憶里,可能都會有一胖子,他貪吃,總是把你壓箱底的零食給偷吃,他還廚藝特好,能燒一桌可口的飯菜。在我大學時,潘子顯然符合以上兩項的一個人。
潘子是出了名的曠課小王子,不點名的課他不去,點名的課他就隨便找個理由,比如課前發個短信給老師,說上課的路上,自行車突然掉鏈子了,找不到修車攤,其實他壓根沒自行車。
這么一個人,為了追外語系的婷婷,竟然做出了陪她上通宵自習這種喪心病狂的事。當然這種事,能做到的男生也不在少數。我對潘子肅然起敬的是另一件事。
在潘子猛烈的攻勢下,一年后也就是他畢業時,婷婷終于答應了。那天晚上我們聚在一起慶祝,潘子明顯喝多了,但是還是艱難地撐起身來,說,我打算在學校邊開家飯館,這樣既可以多些時間陪婷婷,也不愁生意,畢竟還有你們照顧嘛,對不對?
小飯館開張后,生意并沒有如潘子預料地那般興隆,一直都是靠著我們這群狐朋狗友在那努力撐著場面。生意慘淡,豬頭和婷婷的爭吵也開始多了起來,婷婷說要不把飯館盤掉,拿錢買個房子等她畢業就結婚,反正也賺不了什么錢,但是豬頭執意不肯,因為覺得飯館是他的事業,而且生意漸有起色,不樂意賣。
我不懂那些,以為他們這種事吵吵就過去了。沒想到他們吵著吵著,居然分手了。之后婷婷談了個小老板,寧波人,這是潘子告訴我的。
婷婷走后的那晚,打烊后我和他兩個人坐在飯館喝酒。潘子顯然還在氣頭上,一邊喝一邊罵:虧老子還和她聊結婚的事,虧老子還想著存點錢買幾克拉的鉆戒,虧老子看得明白趁早分手。
對對對,你太英明了,懸崖勒馬,分得及時。我附和道。
潘子見我也不反駁,覺得沒勁,轉而開始哭著吼,可是,可是......老子怎么還是想她,想她回來。
之后的幾個月,作為飯館主廚的潘子因為心情郁悶,燒出的菜不是鹽放多了就是焦得不好意思端上桌。總而言之,那燒出來的菜,把本來就不多的客人都給嚇跑了。所以,我們都勸他把店轉了,出去散散心吧。
潘子覺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終于決定盤掉飯館,開著自己那輛二手桑塔納,上了高速漫無目的地周游江浙滬。后來開到了雁蕩山,發現那山清水秀,K歌足浴酒吧一應俱全,是個治愈情傷的好地方。于是在山腳的一家飯店做了廚師,閑云野鶴地過了一年有余。
就在我以為潘子看破紅塵,從此歸隱山中的時候,我接到了他已經回來的電話。那天晚上我們開著他那輛二手桑塔納,問他為何重新出山,不在雁蕩山繼續逍遙?
逍遙?逍遙個蛋,老子在那都快憋出病來了,一個人晚上干完活就只能對著大山,在那數星星,我都快能把那星圖給畫出來了。
我們一邊扯著沒頭沒腦的話題,一邊在城市里漫無目的地兜兜轉轉。
不如回去看看小飯館吧,看看是不是還開著。我的提議潘子沒有反對,也沒有贊成。但是從他開的方向,的確是往飯館方向。當我們開著車回去的路上,潘子說,指不定已經改成什么奶茶店或咖啡館了。
我答道,不一定,說不定后來的老板經營有方,我們去吃還得排隊。
但是后來,事實證明是我多慮了,飯館還是沒變,布局也沒變,連生意也還是和當初一樣,一成不變的冷清。我們進來,一個客人沒有,甚至連老板都沒影。
我喊了聲,有人嗎?
后廚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來了來了,稍等啊。
當那熟悉的聲波傳到我和潘子的耳膜時,我們同時瞪大了眼睛望向對方,然后再轉九十度看向前方,穿著圍裙的婷婷已經站在我們面前。
從婷婷當時的表情推測,她的驚訝指數應該不低于我倆。潘子轉身欲走,我一把拉住。
婷婷說,其實她和小老板一年前就分手了。那時因為和潘子分手,有些賭氣的她就想和小老板領證,打算好好當一個家庭主婦。但是到了領證的關頭,小老板突然玩起了消失,電話也打不通。婷婷也也懶得問他理由,索性斷個干凈。一個人回到了學校邊上逛逛,不知不覺就走到小飯館,不過發現店主已經換作他人。
決定盤下這家飯館的理由,婷婷自己也說不上來。她說覺得心里那塊空落落的一塊,終于補上了。但是因為自己不懂經營,所以飯館也沒什么起色。
我不懂生意,不懂燒菜,我搞砸了,潘子你可不可以娶我?
潘子背對著婷婷,身體一直沒動,僵硬地像雕像,我害怕他沖動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緊緊抓住。
但是潘子點了點頭。
這是我見過最認真的一次點頭。一厘米一厘米下去,一厘米一厘米上來,再一厘米一厘米下去,緩慢而堅定。
潘子轉過身去,滿臉是淚,說,婷婷,你是不是過的很辛苦,我可不可以娶你?
在愛情里,有人說是博弈,相愛相殺。但潘子不一樣,他不在乎誰是輸贏,他只在乎終點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