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意說，沒關系啊，反正我也是開玩笑的，我又不喜歡你。

說完還刻意牽強地揚起嘴唇，扯出一個微笑。

可一轉身，眼淚就撲撲撲地往下掉，一路小跑，一直到街角的咖啡店停下，才敢大聲地哭出來。

她在心里想，宋暮年，你不知道吧，我此生演得最出色的一場戲，就是假裝不愛你。

文|瑩瑩

一

再過兩個月，林小意就畢業了。

很早以前，她就決定要在這個城市里立足安家，生根發芽。這個城市是她大學生活了四年的地方，有她最熟悉的風景，哪條街的麻辣燙最好吃，哪里的首飾最好看，哪里的水果又新鮮又便宜，她都能如數家珍。

更重要的是，她想要找到那個她最愛的人，一起生活，養一對兒女，一起操心柴米油鹽醬醋茶，一起共享無盡的黃昏和早晨，一起在綿綿不絕的時光里垂垂老去。

想起這些，她都能從夢里笑著醒來，按一下床頭的鬧鐘，容許自己再做一會兒夢。

她投了無數的簡歷，都石沉大海。

那天，她還在寢室里抱著電腦，冥思苦想怎樣才能做一個漂亮又不失大氣的簡歷，才能贏得青睞拿到offer，電話響起，是一家廣告公司。

對方通知她明天過去面試，她在電話這頭連連點頭如小雞啄米，生怕對方一個不滿意就說不用去了。掛了電話，她才想，她再熱忱，對方也看不見她的表情。

第二天，林小意早早起來化了淡妝，穿了一身專門面試用的職業裝，出門的時候，提前了一個小時。

面試是在16樓，林小意對著電梯里的鏡子整了整衣服，掏出化妝包補了下妝，完全無視電梯里還有另外一個人。她覺得尷尬，就問，你也是來面試的嗎。

出了電梯，有人經過，對著她旁邊的那個人說，宋總，早上好。

那個人板著臉，毫無笑意，只是嘴唇動了動，早上好。

林小意趕緊抓住機會，宋總，您好，我叫林小意。

那個人看了林小意一眼，伸出好看的右手，您好，我叫宋暮年。

她仿佛聽到了自己心跳的聲音，她說，宋總，您的聲音真好聽。

很多年以后，林小意站在一樣的16樓，透過大大的落地窗，看很遠很遠的山那邊，徐徐升起的朝陽，她都會想起，宋暮年那張浸在陽光里的側臉。

又溫和又好看，只是再也回不去，那天的早晨。

二

林小意順利進了這家公司，擔任廣告策劃一職，又剛好被分在宋暮年的組里。

得知這個消息，她興奮得在寢室里又跳又叫，還承諾領了第一個月的薪水，就請室友出去搓一頓。

她用爸媽給的生活費，在公司附近租了一個房子，換上自己愛的碎花窗簾，還有宜家淘來的餐桌布和鍋碗瓢盆。她把這個小房子點綴成自己最愛的樣子，期待會有那樣一個人，不介意她的少女心，她在小小的廚房里煲湯熬稀飯，而他在一旁低頭看書喝一口她泡的茶。

書上說，熱愛生活的姑娘運氣都不會太差。

林小意也覺得，自己的運氣一定不會太差，她一直是那么努力的姑娘啊。

搬完家，打掃好衛生，她癱在沙發上一點也不想動彈，可還是起身給自己燉了一鍋雞湯，以迎接未來的美好生活。

她聽見對門的開門聲，想著第一天住進來，該和鄰居搞好關系才行。她盛了滿滿的一大碗雞湯，在對方門口使勁地按門鈴。

鄰居開門，看到的是林小意的一張諂媚討好的臉。

哈，怎么是你。

兩個人異口同聲，鄰居原來是宋暮年。

宋暮年穿一身得體的西裝，還來不及換下，而林小意，卻是一件卡通的T。她想，她當時一定是紅了臉，不然，怎么會驚慌失措地把湯往宋暮年手里一放就逃回家里，關門砰地一聲，浮起了一地灰塵。

林小意最怕的是，擔心公司里的同事發現這個秘密。

他們會問，呀，林小意，你居然和宋暮年住在一起。

其實，只是鄰居而已。她最擔心的就是，自己不會解釋，反而越描越黑。

所以，每天早晨，她都比宋暮年早半個小時到公司。

三

林小意后來才知道，這種擔心明明就是多余，公司里的每個同事都知道，宋暮年有一個已經在一起7年的女朋友。只不過他們之間隔著大洋彼岸，中間有15000公里。不過，大家都說，只要他女朋友回來，兩個人就結婚。

因為兩個人天天在一起工作，又住的這么近，他們漸漸地熟絡起來。

林小意開始知道宋暮年最喜喝加奶不加糖的卡布奇諾，不抽煙，不愛喝酒應酬。他也愛干凈，家里總是一塵不染，襯衫和西裝也是熨燙得平平整整，不帶一絲皺褶。他還愛看書，客廳沒有電視，卻有一個大書柜，陳列著各種各樣的書。

林小意第一次進到宋暮年的家里，她的第一句話是，宋暮年，你是不是有潔癖，比女人還干凈。隨后吐了吐舌頭，感覺自己說錯了話。

宋暮年嫌棄地皺了皺眉，只說了一句，你別弄亂我的沙發和書架。

周末，林小意在宋暮年家的廚房里鼓搗出一桌美味菜肴，跟他介紹自己家鄉的特色小吃。

宋暮年好像也習慣了林小意每次把他家弄得亂兮兮，廚房里的洗碗池里堆著一疊沒洗的碗筷，客廳里有林小意從自己家里帶來的沒吃完的零食，餐桌上的花瓶也倒滿了水，插著林小意剛買的百合。

這些年，宋暮年都是一個人進進出出，突然覺得家里有一個女主人也不錯。

晚上他跟女朋友打電話聊起這些，他告訴她，他想要的只是一個有兩個人在一起做飯洗碗，拖地洗衣的家。可是他女朋友卻說，宋暮年，我們還這么年輕，我也還想畢業了再在美國多呆兩年。

他們第一次發生了激烈的爭執，他掛了電話，在暗夜里重重地嘆氣，兩手無力地靠在床邊。

他突然就想起了中午林小意說的話。

她笑嘻嘻半開玩笑地說，宋暮年，我會把我會做的菜都做給你吃，不會的，我以后也會去學。

她那認真的眼神，宋暮年猝不及防，來不及躲避。

林小意也是在慌亂中低下頭，嗨，宋暮年，我只是開玩笑的呢，你可別當真。

這是一種怎樣的情愫，明明有一點心動的感覺，卻又不敢太靠近。

兩個人都一樣。

四

林小意還是跟往常一樣和宋暮年相處，他們還是會約好一起去戶外騎車，去田野里采摘蔬果，去大街上吃某家新開的飯館，甚至，會去看音樂會和畫展，還有新上映的電影。

她們之間的關系，比普通朋友親密一點，卻又談不上有怎樣的親密關系。

他們之間，始終隔著，宋暮年有一個承諾結婚的女朋友。

這是不可跨域的距離。

很多一個人的時候，她都在想，林小意，你勇敢一點啊，就算宋暮年真的只是把你當做普通朋友，你也該告訴他你的心意。

可每次話到嘴邊，她又生生咽了回去。她不想連普通朋友都做不成。

那天，他們一起去看一場電影，叫《初戀這件小事》。

從電影院出來，宋暮年問林小意，你談過戀愛嗎。

林小意紅著臉說，上大學的時候，傻傻地喜歡過一個人，只是暗戀而已啦，這算是戀愛嗎，如果這也算，那就是我的初戀。哎，宋暮年，你呢。

我啊，我跟我現在的女朋友大二的時候就在一起了，今年是第7年，呵呵，時間長吧，她說后年回來，我們就結婚。

這是林小意第一次從宋暮年的口里聽到他說他女朋友這件事情。

林小意心里咯噔一下，說，那你肯定很愛她吧。

宋暮年說，很愛，又頓了一下，也許吧。

黑暗里，林小意沒有看見他的嘆息。她仰著頭，迎著風，輕輕地說，宋暮年，其實，我喜歡你，已經很久，真的很久，久到什么時候呢，大概只有我自己才記得清。

林小意踮起了腳尖，吻輕輕地落在宋暮年的唇上。

淡淡的薄荷味，還有一旁滿樹的清香和路邊的青草香。

林小意迎著街上還沒打烊的奶茶店里透出來的光，很認真地看著宋暮年說，宋暮年，我喜歡你呀。

說完就落荒而逃，留宋暮年一個人在原地。

宋暮年沿著回家的路，腳步異常地輕快，一個人對著人來人往的街道笑出聲。

五

宋暮年當晚打電話跟女朋友提出分手，女朋友在電話那邊歇斯底里，一遍一遍不停地問，為什么。她最后做出妥協，說，暮年，我今年完成學業就回來。

宋暮年堅定地拒絕了她。

第二天宋暮年和林小意下班回家，他女朋友站在門口，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surprise，暮年，我回來了，我坐了這么長時間的飛機，好想睡覺倒一倒時差噢，我們快進門吧。

林小意笑了笑，嫂子好，我是宋暮年的同事，也是鄰居。

宋暮年看著林小意的背影，沉默著，拿出鑰匙開門。

進門前，他們又彼此互望了一眼。

回來的路上，宋暮年說，林小意，我已經跟我的女朋友提出分手，我想，我可能也喜歡上了你吧。

沒有很動聽的情話，也沒有特別曖昧的場景，他們只是很自然地牽了手，兩只手晃啊晃啊舍不得放，林小意想，就這樣一直走吧，管它去哪啊。

林小意拖著宋暮年的手，哎，宋暮年，我希望以后我們會一起生活，養一雙兒女，一起操心柴米油鹽醬醋茶，一起共享無盡的黃昏和早晨，一起在綿綿不絕的時光里垂垂老去。

宋暮年摸了摸她的頭，好啊。一臉的寵溺。

可是這些都好像在瞬間破滅，在他女朋友出現的剎那。

林小意在房間里聽到他們劇烈的爭吵，還有砸東西的聲音。

她聽到宋暮年的女朋友說，宋暮年，你是見異思遷喜新厭舊吧。

宋暮年在這一句話上敗了下來。

她又說，我已經通知了我們的父母，說我們下個月就準備結婚，7年的時間，宋暮年，我想，我們的父母都會很高興的吧，你呢，你也一定不會辜負我的吧。

宋暮年頹然地坐在沙發上，捂著臉。

林小意也坐在地上，靠著一堵白墻，試圖用嘈雜的音樂來掩蓋那句，7年的時間，宋暮年，你不會辜負我的吧。

六

林小意翻出寫得密密麻麻的日記。

她走過斑駁的樹蔭，熱烈的秋景，圖書館前的皚皚白雪，和學校的每一處風景。都只為邂逅一個宋暮年。

她在學校的禮堂里聽一個即將畢業的大四男生演講，做畢業典禮的致辭。那個人叫宋暮年。

她投了無數的簡歷，可投的都是同一家公司，只是簡歷一次比一次做得漂亮。因為那家公司有宋暮年。

她軟磨硬泡，讓房東看在她剛畢業的份上便宜一點，租下那套房子。因為對門住著宋暮年。

這些層層疊疊的細密心事，只有她一個人知道。本來她還想把每一件事都分享給宋暮年聽，現在就真的成了她一個人的秘密。

宋暮年辭了職，臨走前，他們約在一起看了最后一場電影。

宋暮年拉著林小意說，對不起。

他的頭低的很低，埋在了林小意的頭發里。

林小意說，沒關系啊，反正我也是開玩笑的，我又不喜歡你。

說完還刻意牽強地揚起嘴唇，扯出一個微笑。

可一轉身，眼淚就撲撲撲地往下掉，一路小跑，一直到街角的咖啡店停下，才敢大聲地哭出來。

她在心里想，宋暮年，你不知道吧，我此生演得最出色的一場戲，就是假裝不愛你。

寫在后面的話：我們的一生，總有各種遺憾。我們會碰到各種形形色色的人，而有些人，注定是用來錯過的。可我還是希望，每個遇見愛的你們，能夠一不小心，就走到白頭。

如果，我想給這個故事寫個續，你們希望是哪種結局。

小伙伴們在下面留言，給我參考下噢。

我若有空，會寫一個續，給你們看。

你看的是故事，我寫的是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