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安特魯是我的摯友。
? ? ? 和安特魯相處這幾年當中,發現他有個“壞毛病。”大概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他并未察覺。他上課前就一直在撥弄著手機,上課鈴聲響起,還爭分奪秒地搶玩著,直到教授走上講臺。將手機揣進兜里,他忽而一臉得意洋洋忽而一臉意猶未盡。和他去餐廳的路上,鈴聲一響,他迅速從口袋里扯出手機,右手一按,左手一劃,掃過信息,然后放進口袋。這一系列的動作十分干凈利索,毫不拖泥帶水。又是一陣鈴聲想起,旁邊的人拿出屏幕發亮的手機查看,他竟也打開黑屏的手機,又重新掃過那些信息,手指不停地劃著,生怕錯過什么。與他直面而來的快遞小哥,看見他離開自己不到十米,慌慌張張、搖搖晃晃地騎車與他擦肩而過。天了!只有那么幾米就撞上了,渾身冷汗的我看著他那雙盯著屏幕的木納的雙眼,真想給他一腳。事后我跟他說,他只管盯著那個小黑盒子對我愛理不理!我悶著想揍他的“滿腔熱血”。
? ? ? 進了餐廳,我友好的向服務員招手。“我知道你是想要三分熟的牛排和一瓶珍藏莎當妮白葡萄酒。”服務員親切的回復,我微笑著。服務員再四地向安特魯示意要點些什么,他還是沉浸在他的小黑盒子里。我向桌子上用力一拍后,他平靜地回答他所想點的。在四周人集中這里的驚愕的目光中,我再看看安特魯,我從頭冷到腳跟。九牛二虎之下,我成功地勸服他將手機調成振動。聽到服務員上菜時盤子與桌子間摩擦的聲響,安特魯總要拉開口袋偷瞄幾眼。你大概不會知道,光臨這家餐廳的顧客有多少!我撕扯著自己的頭發,我自己簡直要瘋了。
? ? ? 安特魯白天與我交談極少,夜晚總是有說不完的話。在電話中,長篇大論地講他在網頁上看到的什么街頭跟蹤案、什么入室搶劫案,聲音跟著情節變化忽高忽低、忽快忽慢,在他多多索索的講話中我身臨其境!就這樣持續了一年多。突然有一天安特魯拖著虛弱的喘息聲,說他這幾年來一直都沒睡好。他說他剛閉眼,耳邊總是有來消息的聲音。聲音越來越多,聲音嗡嗡的,越來越密,腦海里總是浮現自己掉入白厲厲的沒有終點的聊天框中。我的腦海中浮現安特魯煞白的臉與灰暗的雙眼。接下來的幾天里,我總心神不寧。安特魯又說他后腦至脖子的地方總有一陣陣絞痛,腦袋伴隨著痛苦不停晃動。他開始在手機上尋醫,他嘴邊不停說他得了腦癌,又說有人想害他。窗外有個穿黑衣服的人數著他所住的樓層,他一遍遍地呢喃著!
? ? 我狂想安特魯神經兮兮的樣子,頭發蓬亂、雙眼充血并布滿血絲地撐開,直勾勾地盯著我!牙齒白厲厲地互相咬和著!他是要殺我?他就是要殺我!我在客廳坐著、站著、走著,手機拿起放下。時不時往貓眼里面瞧一瞧,一團漆黑!舒緩地嘆口氣,拿著高爾夫球桿,橫躺在沙發上。
? ? 在靜默的房間里不知道過了多久。“哥們!有人想害我!”安特魯這句話讓我推開沉重的眼皮。我瘋狂地撥打他的號碼,“快接!快接!”我舔舐這種欲望,他總不接,他在躲避著什么?
? ? 最后見到安特魯是在一個血紅色的傍晚,見他從草叢中竄出來,弓著背,將臉藏于手機屏幕之下,亂蓬蓬的頭發張狂地抓向四方。一雙灰溜溜的雙眼左瞟右瞟。枯黃的眼皮如橫彎著的蛆蟲一樣,一圈一圈地蜷縮著。他簡直是沒日沒夜工作幾十年的挖煤老人。我窺見他的鄰居馬上拉上窗簾,聽到隔壁門鎖的聲音。“Oh? my God ! 這絕對不是安特魯,這一切都是我的錯覺嗎?”我輕快地走著,拍著胸口,長吸一口氣。他從哪兒來?后來走到哪兒去?我全然不知。我竟開始敬畏手里這蘊藏無窮力量卻沒有生命的蠢東西,這是我的錯覺!對于這小玩意,打開它的人是阿里巴巴還是潘多拉呢?結果呢?我竟開始不斷地自問,這也是我的錯覺!化用錢鐘書《圍城》一句:盒子外的人想進去,困在盒子里的人不想出去!我也竟亂想這些莫名其妙的鬼東西!
? ? 安特魯是我的摯友?不,這是錯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