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悄然無聲降臨,春風細雨,桃花怒放。年后,夜晚的街道上,依舊如往常般人來人往。路邊商販賣力的吆喝聲接二連三,小吃街紛紛張燈結彩。一切都萬象更新。家家戶戶笑逐顏開,仿佛如童話世界般美好。但不幸的是,現實的事物存在著對立又統一的矛盾。
“醫生,我女兒怎么樣了?”
“她什么時候能醒?”魏敏焦急地詢問道,如今她像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團團轉。
? 幾個小時前,她正沉浸在超市內購買明天午餐食材的幸福時光中。電話鈴聲猛地響起,魏敏回過神低頭看到來電人的名字心頭一緊,腳下像生風般急速跑到休息區,緩緩下滑接聽鍵,自帶特有溫暖的聲音開口問道:“班主任,您好。請問是我的女兒們發生什么事情了嗎?”
電話另一頭的匙淑蘭愣了神,隨后馬上說道:“趙伊曼同學突然昏倒,現在我在附屬醫院陪著她,急診樓,病房為406。請您趕快過來。”
“謝謝班主任,我馬上到。”魏敏來不及將購物車的蔬菜水果歸放原位,事事有輕重緩急,現在曼曼是最重要的。
魏敏沖刺似的從無購物通道向出口跑去,披散的頭發隨風飄起,忽略工作人員不解的目光。按下手中的開鎖鍵,打開車門彎腰坐在駕駛座上,插上車鑰匙啟動發動機,隨即掛擋動作一氣呵成。
安中兩周放假一次,趙伊曼和趙伊潼寄宿在學校,隨著年齡的增長,見面的次數愈發減少。哪怕自己不是曼曼和潼潼的親生母親,她也會像對待親生女兒照護她們,負起母親的責任。
魏敏思緒萬千,心中一遍又一遍立下自己職責。下一秒,似鷹眸般堅毅的眼睛出現在魏敏未施粉黛的面孔上,同時她降下一擋,加快油門。一會兒便進入了醫院內。
——“咚咚咚。”
病房外敲門聲急聲響起,匙淑蘭起身打開。
“班主任,曼曼怎么樣了?”
匙淑蘭皺眉疑惑問道:“您是魏敏女士對嗎?”
作為趙伊曼與趙伊潼將近兩年的班主任,她從未見過那姐妹倆的母親。這次原本是打電話給趙伊曼與趙伊潼的父親,但是肖立軍現在正在出差無法及時趕回,他將魏敏的私人電話告訴自己并囑咐道:“這是曼曼和潼潼阿姨的電話。”
魏敏點了點頭,將目光放在病床上的女孩,下意識走了過去,自言自語道:“曼曼,不怕,媽媽在,媽媽來了。”
匙淑蘭霍霍地凝視著眼前的一切,滿腹狐疑,暗想道:這到底是阿姨還是媽媽?
魏敏站起身,輕咳一聲。微微清冷的氣質涌出體內,帶著江南女子軟糯的聲線疑惑問道:“曼曼的身體一直很好,當時是發生什么了嗎?”
“我當時并不在現場。我查看監控錄像,趙伊曼同學是在回答問題的過程中忽然暈倒。”匙淑蘭恢復往常般的嚴肅認真,平易近人說道。
“我知道了,謝謝老師的照護。麻煩老師回到學校后及時告知潼潼,曼曼沒事。”
匙淑蘭點頭,無論眼前這位是否是趙伊曼與趙伊潼的媽媽,起碼在種種行為和語氣看,她確是對那姐妹倆關愛有加。
匙淑蘭走后的幾個小時,醫生再次為趙伊曼檢查。面對魏敏的問題他也無法解答,這小姑娘各項體表均正常,五臟六腑均完好無缺,但就是昏迷不醒。
醫生無奈扶額,一時間雄渾的聲音充斥于病房內,緩緩說道:“家屬,我們在多觀察觀察,我會讓護士定點給她輸水電解質平衡營養液維持她的鈉離子與鉀離子平衡,必要時,我們將考慮是否運用蘇醒療法刺激患者大腦皮層,請家屬做好心理準備。”
話音落下,魏敏向醫生道謝。輕輕關上門,坐在趙伊曼的床邊靜靜的看著她蒼白的臉蛋,如同被風霜打焉的茄子,焉了下去。
她雙手合十,默默祈禱:麗華姐姐,你若是在天有靈,就幫幫我,讓曼曼醒過來吧。
忽然,趙伊曼長長的睫毛如蝴蝶的翅膀般慢慢地撲閃開。魏敏欣喜,隨即揉了揉雙眼,再次睜眼,眼前的小姑娘已經緩緩睜開那猶如星辰大海般絢爛的雙目。
趙伊曼看到魏敏分外激動的模樣眼底劃過一絲詫異。隨后扭頭向四周東張西望:潔白的墻壁,淺藍色的窗簾,窗臺上放著一盆生機勃勃的蘆薈。若隱若現的月光透過窗簾,空氣中一股八四消毒液的味道撲鼻而來,吊瓶的聲音滴答作響,仿佛這里曾是死神的棲息地。
趙伊曼喜笑顏開,我居然沒死,福大命大,肯定是被好心人及時救了。
她隨即起身靠在冰涼的墻面上,嘴角揚起一抹宛如月牙般的弧度開口問道:“媽媽,是誰把我送到醫院的?”
? ? 魏敏聽后,手中的削皮刀咣當掉落,眼睛如銅鈴般一樣大,嘴巴遲遲不能閉合上,大腦像失去指揮權似的使她呆愣的站著。
趙伊曼看不見魏敏的神色,但直覺告訴她此刻媽媽不對勁。
“媽媽,你怎么了?”說著,她掀起被子,將吊瓶摘下,準備穿鞋下地。
魏敏轉身,女孩的動作映入魏敏的眼睛內。魏敏慌忙阻止,帶著無法抑制的哭腔聲說道:“這是你第一次開口叫我媽媽,我是太高興了。”
“媽媽,你難道不記得我已經在十年前就叫你媽媽了嗎?”
“傻孩子,胡說什么,10年前你才6歲啊。”魏敏佯裝生氣道,語氣卻極其寵溺。
話音落下,趙伊曼將魏敏的話在心中默念之后。如雷轟頂般大吃一驚道:“這怎么可能呢?”
“重生嗎,所以我當時已經當場去世了。”
“可是我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完成,還有歡顏想看的極光我也沒有去呢!”
魏敏聽著趙伊曼時不時地胡言亂語,如同箭步似的去找醫生查看。心驚膽戰占據她的心頭,宛若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無法平靜。
“醫生,醫生,我女兒醒了,您快隨我去看看。”
夜晚的醫院走廊萬分空寂,好似沒有生命般寧靜,哪怕是小音量說話的魏敏在此刻也格外吵鬧。
正在查找趙伊曼昏迷不醒病因的醫生被魏敏慌張的聲音打亂,他反復平息自己的怒火。起身打開門警告道:“家屬,這里是醫院請不要大聲喧嘩。”
魏敏眸中閃過一絲歉意,隨后說道:“抱歉,醫生。我女兒醒了,請您隨我去看看好嗎?”
那一刻,年邁的醫生細長的眼睛瞬間變大,驚訝的光澤源源不斷的流出。他健步如飛般走向趙伊曼的病房,身后的魏敏緊隨其后。
在病房內趙伊曼仍舊難以置信,她作為一名忠心的唯物主義者,向來不信鬼神上帝穿越重生之說。如今重生這種無稽之談發生在自己身上,也只能既來之則安之。
她穩定心態后,回憶起前世16歲的記憶,發現腦海中只有學校生活。對于家庭,自從9歲時母親跳樓自殺,同年魏敏媽媽進門后,自己就逐漸對家疏遠。無論魏敏媽媽如何關心自己和潼潼,無論魏敏媽媽為了維持這個不堪一擊的家付出多大精力,絞盡腦汁為了促進自己和妹妹與爸爸之間的關系,為了讓爺爺奶奶認同她而做出的努力,得到的都是自己與妹妹的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直到歡顏去世后,她在精神上飽受折磨,是魏敏媽媽徹夜不眠陪伴她,安撫她,抽出時間帶她旅行,為她拍照,哄她開心。
想起前世與魏敏媽媽一起經歷的種種,趙伊曼心頭涌出辛酸,淚水猶如斷裂的水龍頭汩汩地打在藍色的被罩上。
再次抬頭時,一位好似童心未老的醫生,紅光滿面,眼睛炯炯有神盯著自己。
趙伊曼的心仿佛提到嗓子眼,小心翼翼問道:“醫生,您是發現什么了嗎?”
站在身后的魏敏心頭微微一震,仿佛體內有一股洪流之源沖上心頭,晶瑩的淚珠順著眼角滑落。曼曼,你是在隱藏什么嗎,不論是什么疾病,媽媽和爸爸都會竭盡全力帶你治療!
醫生笑而不語,彎下身,將食指和中指搭在趙伊曼的寸口脈上,隨后神色詫異又滿目星光道:“這簡直史人類醫學史上的奇跡!”他轉過身對淚流滿面的魏敏,微笑說道:“恭喜家屬,您的女兒很好,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醫生,您確定嗎?真的不需要再全面檢查一下嗎?”
醫生聽到魏敏緊張的話時,皺眉思索,端詳著趙伊曼的紅黃隱隱,明潤含蓄的健康膚色及閃閃發亮的眼神。
他不容置疑說道:“不用了,您的孩子非常健康。”
魏敏似乎還想說些什么,趙伊曼及時出口打斷道:“媽媽,我真的沒事了。”她再次看向醫生,微微一笑,眸底蕩漾著春風般的和煦,開口說道:“謝謝醫生。”
醫生走后,病房內只剩魏敏與趙伊曼二人
趙伊曼目光一瞥,看到魏敏眼角旁的淚痕且眼神中透露著一縷擔憂。
“媽媽,放心,我很好。潼潼呢,還在學校嗎?”
魏敏半天不回,方抽噎道:“潼潼還在學校,我已經讓班主任轉達你的情況。"魏敏突然一頓,趙伊曼眸底閃過一絲困惑。
隨后謹慎說道:"明天中午學校放假,咱們一起去接潼潼回家,可以嗎?”
趙伊曼感受到魏敏的小心謹慎,回想起之前的一幕幕,不禁感嘆:原本是最親近的人如今天各一方,每次相見,語言便迫不及待地丈量著這可望而不可即的疏遠距離,曾經的她是這觸不可及陌生感的創造者。但是今生,她要成為那打破深入骨髓寂寞感的終結者!
"媽媽,好啊。”
"明天早上媽媽,我們就出院吧。"
? "媽媽,媽媽,我真的沒事了。"
? "不信,您瞧"。說著,趙伊曼準備下床來證明自己。魏敏看到后,吃驚大步上前,淚水又再一次往外流,抽泣道:"好好好,我知道了,過了今晚,如果沒事的話咱們就回家。"
? 趙伊曼抬手輕輕抹去魏敏的眼淚,目光溫柔似綿綿細雨,潤物無聲,如天使降臨到魏敏身邊撫平她心中的忐忑不安,揚起嘴角說道:"媽媽,謝謝您!"
謝謝您一直包容我和潼潼的缺點,謝謝您一直無條件支持我和潼潼所有的決定與選擇,謝謝您一直都沒有放棄這個摧枯拉朽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