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老頭子走了十幾年了。

? ? ? ? 說是老頭子，倒也不是很老。若他還活著，也不過五十出頭，愛抽煙，愛喝酒，習(xí)慣性不修邊幅，拾掇拾掇，也算得上精神大叔一枚。

? ? ? ? 只是他永遠(yuǎn)停在了四十二歲。而我過了二十四歲，在變老的路上一路狂奔。

? ? ? ? 我總以為自己的記憶很好，可一些重要的時間又記不大清，比如老頭子什么時候出生什么時候走，只依稀記得那年我剛上初中，弟弟還很小很小。

? ? ? ? 他走的時候，家里靜悄悄的。許是他在病床上耗了太久，大家都知道會有那么一天，所以那一天真的來的時候，大家都只是難過，并沒有很吃驚。從醫(yī)院出來之后的流程笨拙而流暢，大家都心照不宣。

? ? ? ? 他很努力地讓自己活下來，全家人都在努力讓他活下來，只是意念戰(zhàn)勝不了癌細(xì)胞，現(xiàn)代醫(yī)學(xué)的短板肉眼可見。

? ? ? ? 沒生病之前，他是很活躍的一位大叔。年輕時是單位的足球隊員，家里書桌的玻璃板下還曾經(jīng)壓過當(dāng)年他捧著獎杯的照片；為人風(fēng)趣幽默，愛唱歌，愛看球賽，愛騎著摩托車帶他的寶貝女兒去碼頭兜風(fēng)，聽小丫頭片子扯著嗓子一遍一遍地背課文。但大叔愛喝酒，喝完酒后還喜歡說胡話；脾氣也不大好，臭丫頭小時候沒少挨他的打，也沒少頂撞他。

? ? ? ? 老頭子對我的事很是斤斤計較，我從小到大挨了他不少苦頭。比如他一次車禍住院，出來放風(fēng)的時候看見偷偷抄小路回家的我，就去跟他老娘我奶奶告密，害我挨了一頓罵。再比如一遍遍糾正我故意唱錯的歌詞，反反復(fù)復(fù)地把正確的歌詞唱給我聽。再再比如我跟小伙伴在外頭瘋玩忘了時間，他找了我?guī)讉€小時，最后把我拎回家一頓毒打。

? ? ? ? 反正就是那樣，老父親嘛，習(xí)慣就好。

? ? ? ? 生病后的他，整個人就像被蠶食的向日葵，一點點衰敗，直至死亡。不知經(jīng)歷了多少次手術(shù)，多少次化療，最后躺在狹窄的病床上，開始不知何日結(jié)束的倒計時。

? ? ? ? 我們都以為會有奇跡發(fā)生。但我們也都知道，很多事情，是不可能的。

? ? ? ? 幻想終將死去，現(xiàn)實鮮血淋漓。

? ? ? ? 每年清明我都會跟家里人去給老頭子上墳。雖然那么久了，我也還是記不住他“房子”的位置，但這并不影響我跟他說悄悄話。有一年我在他“面前”發(fā)表了一些我對婚姻的看法，舅舅說當(dāng)心老頭子聽了揍我，我說他才不會揍我，反倒會同意我說的話。

? ? ? ? 嗯，肯定是會的。

? ? ? ? 又將是一年清明了，寫下這些亂七八糟的文字，也不過是想說一聲，我想老頭子了。

? ? ? ? 他定然是能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