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音樂播放器。播放列表。風笛。
習慣性的打開《南來風》,如一折程式,無需經過大腦,下意識的動作。像往常一樣音量調至最大,耳里滿是風笛迂回環轉的音調,隔絕了外界所有的聲色,留在自己的世界里,有風笛,足夠了。
喜歡愛爾蘭風笛的聲線,悠遠綿長,讓人安靜,像一道拉長的聲線,高亢得明亮。緩緩輕輕的演奏,氣息圓潤,仿似海螺里吹過的風,夜里總是往復循環。是高二那年喜歡上風笛的吧,所以每次聽風笛總能讓我想起那年夏天,蒼綠色的夏初,五月的香樟如蓋,投射下層疊的陰影,細碎得讓人心疼。于是心底的深處會漸漸漫漾起濕濕的溫暖,如潮般涌動。
那年的夏天,很遠了吧。每天晚自習前有一段冗長的時光,空蕩的教室,橙色夕照透過窗射進室內的某一隅,于是空氣中便是微熱的陽光氣味。這一段的時光是屬于我的。耳塞里是風笛的聲響,《南來風》,我最喜歡的一首。微綠的音調,輕柔的過堂風,細聲呢喃,漸漸沉溺。一個人的教室,巨大的書群后是自己的小世界。看書,做功課,寫日記。陪伴我的,是風笛。如今,一個人的時候,總是塞著耳機看天,絨絲樣的天色純凈的湖藍,遠方的云層被渲染成霞紅,一點一點地被吞噬,直到凝結成一道光亮。常常想起她們。我的們。屬于我們的時光。每天站在五樓的天橋上看飛機云,劃過湛藍的天空,拖著長長的尾巴。看夕陽一點一點的下沉,光線打在彼此臉上,細密的汗珠漸漸黯淡。有時候,她們從樓下的信箱帶來遠方的消息,那一片海,那一種眷戀。總是會天真的想,如果自己是一片天空,就能和海一樣擁有深藍的顏色,靜靜相對。
她問:你打算這樣嗎?
我說:習慣了。
然后彼此不說話。沉默,并不代表不了解。因為太了解,所以無需言語。她知道我習慣
將心事埋藏,情愿一個人忍受難過不說出來。就這樣無言,直到暮色四合,直到周圍重新涌動起人海,直到教學樓所有的燈都亮起來。于是,離開。
高二的夏天,如同壞掉的電影膠片,不斷重復,定格,最后結束。
高三。分班。
夏天快過去了,空氣里仍然不減燥熱。班級名單上,我們分在了不同的班級。頗具戲劇性的是,三個人,三個班,三層樓。
我們笑,又不是最后離開,還是可以天天一起上學放學,一起去飯堂,晚自習課間還是可以一起去操場散步,聊天。只是,笑里掩埋著無奈和蒼涼,接下來的日子,我們的友誼,會不會因為忙碌的課業而被沖淡。可我相信,因為曾經說好的,一輩子的朋友。
某一天,一部叫做《海角七號》的電影開始上映。劇情早已忘記,能記住的就是某一首歌,《各自遠飏》。異國的唱腔獨特,很有風笛的味道。我們一起聽那首歌,一聽就是一個傍晚,不斷單曲循環。彼時,我早已遺失了遠方的消息,就像漂流瓶,落入大海瞬間被吞沒,尋不見蹤跡。
我說:我們不要遠飏,即使分開,還是不要遺失彼此的訊息。
她笑,不是約好的嗎,即使遠飏,手里都會牽著各自的線。
分開的時候,她問:如今,你的打算?
我說:或許放開,或許放不開。
看她到眼里的淚水,是不忍心。我告訴她,我沒事,我很好,不用擔心。
從此終結了此類話題,不去碰觸。
恍然,又是一個夏季。我依然鐘愛風笛,依然一遍遍單曲循環《各自遠飏》,依然喜歡看天,想起五月的陽光,凝結在那年的夏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