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的時候,同桌是位女同學,鼻尖長滿了細小的黃雀斑,脾氣很好。最大的優點就是名字很好聽,叫做蜜棗,最大的缺點就是長得太普通,在人群中拍一下你的肩膀,一轉身就再也認不出來的那種。 有一天,蜜棗緊緊地扣住圓珠筆,對我說,我要離開了。
我笑了笑,以為開玩笑,不理她,繼續修我的長指甲。 咯噔,咯噔。指甲屑崩的到處都是。 哎呦媽丫,崩到嘴里了,我呸呸呸吐口水。 蜜棗說,哎呦媽丫,臟死了,吼吼吼。 沒過幾天,快放暑假,整個班的同學都成了猴子,齊刷刷激動的在課桌上上躥下跳。蜜棗安靜的坐在座位上,整理自己的書本。 我問,你真的要轉學? 蜜棗微笑地說,是啊是啊,受不了學校的嚴格管理,自己也升學無望,準備回老家讀書。 我知道,她說的討厭,并不是真正意義的討厭。可能她想離開的,是這里的某個人,或者沒有什么東西值得讓他留住腳步。所以她才能說得這樣決絕,毫無保留。 你喜歡一座城市,往往不是說,風吹過樹葉的空氣有多澄澈,陽光打在街角的每個角落有多明亮。因為有喜歡的人在這里,所以一切都變的美麗。 能讓我心歡喜的,不是別的,都是你。 那時候,班級里流行灑五角錢一袋的碎花紙,結婚用的那種花紙,大家你灑過來,我灑回去。
好嗨皮哈哈哈哈。
每個人臉上細小的汗珠,粘住了五彩的花紙,在時光的倒影中流光溢彩。
我也買了那種喜慶的碎花紙,在蜜棗打包行李回家的前幾天,我腦子一熱,不知道哪條筋短路,握著所有的碎花屑灑在了蜜棗的頭頂上,花紙洋洋灑灑的落在她身體的每個角落,蜜棗先是愣了一會,然后怔怔的發呆。
蜜棗不是漂亮公主,當所有的碎花紙灑在衣服的所有角落,她看起來局促,不安,目光聚焦在她一個人身上,旁邊有幾個男生哼哼哈哈的怪笑。
蜜棗發飆,混蛋,滾蛋。
然后兩天沒和我說話,沒有給我說聲再見,就偷偷輟學。
我那時候經常望著空蕩蕩的座位發呆,心想,蜜棗就這樣離開了?不會的,她只是回了一趟家,會再回來的。想完后重重的嘆口氣。
然后時間一晃就是六年,蜜棗結婚了。早早的嫁為人婦,每天柴米油鹽醬醋茶,盤子勺子碰的叮當作響。
但我再也沒有見過她了,偶爾記得蜜棗的名字,但她的樣貌已經模糊不清。 因為太普通,因為曾經沒有認真的看過一眼,因為不刻骨銘心。 所以再見面時,也只能擦肩而過,連聲好久不見都來不及說。 很多時間過去了,我只記得細密的黃雀斑,五彩的花紙紛紛揚揚落下的迷離,還有崩到嘴里的指甲屑。 那次的告別,是最安靜一次的告別,沒有說再見,就真的沒有再見過面。 后來,姐姐也輟學去外地工作,一家人拖著行李袋把她送到國道邊的汽車站,爸媽叮囑姐姐在外地一定要照顧好自己。姐姐把頭點的像小雞啄食,但整個過程都是笑著完成的。 風帶走了所有的憂傷,模糊的笑臉定格在你臉上,歲月風化了所有的過往,你的微笑凝固在我心房。 姐姐的汽車逐漸模糊了身影,我對爸媽說,你看,你看,姐姐離開的時候是笑著的呢。 爸媽不說話,車流模糊,風聲柔軟,我聽到嗚咽的聲音,一滴液體滴在我臉上。 我抬頭,媽媽,媽媽,你怎么哭了,姐姐那么高興,你哭什么啊。 生活中的無數次離別,有的柔和安靜,揮揮手就再也不見,有的浪漫纏綿,月臺站口的小情侶,在額頭刻下一點溫潤,有時熱鬧非凡,飯館里玻璃杯碰的伶仃作響,有的風塵仆仆,在深夜里只留下一個轉身。 而所有的思念和不舍,越過時間的距離,跨過空間的荒漠,送去一聲再見。 再見是對明天的依戀,再見是對今日的留念,但所以的再見,都是因為喜歡和牽念。 因為放不下,所以還想和你再見面,因為舍不得過去,所以有些東西還是會留念。 而所有的告別,都是為了多日后的久別重逢。所以,分開的時候,要用力一點,再用力一點,多看看你的臉,多送一句照顧好自己,愿你平安。 我們終將說再見,再見就再見,想起的時候說晚安。我們終將會見面,見面的時候,我希望你是更好的你,我是更好的自己。 即使永遠的迷失在森林中,和身邊的人喝喝酒,唱唱歌,往事隨風去,管他娘的三七二十一。 過去的一切握手言和,未來的種種盛裝待席。 再見。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