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要大聲說出來
昨日夜里,我和先生走到小區(qū)廣場,人潮涌動,小孩像蜜蜂,“嗡嗡”地嬉鬧,大人們臉上一陣驚訝一陣喜悅,歡快的浪花一浪高過一浪,在上空游曳。我看到大家都圍在一起,像在為某個人慶生,也像小區(qū)的物管組織大家搞什么主題活動。
我走進一看,地上擺了一個大大的桃心,被一個又一個圓形的蠟燭圍攏,火光在微風中左右搖擺,像如絲如縷的焰火,又似低聲絮語的傾訴。一個蠟燭的光很微弱,幾十個蠟燭的光合并在一起,比煙花燦爛。孩子們鬧啊,笑啊,蹲在火光面前,映紅了稚嫩的臉。是誰家那么浪漫,為孩子過一個如此美好的生日。我暗想著,一陣暖意潑過來,直往心里鉆。
“好浪漫啊!”我自言自語,我把聲音提高了三度,想讓圍觀的人聽到,讓大家來參與我的感受。我身邊的一個中年女子興沖沖地對我說,現(xiàn)在的年輕人有創(chuàng)意,真會享受。原來,我進入了一對青年男女的求愛現(xiàn)場。
我用目光搜尋,是哪個年輕小伙兒有如此縝密的心思抑或是哪個大方的女子為心愛的人來一場鋪天蓋地的燭光愛情?我正尋思——主角出現(xiàn)了。我趕緊戴上眼鏡,想一睹這對青年男女的浪漫愛情。
男孩手捧鮮花,對著女孩說著什么。女孩站在蠟燭圍成的心型里面,不說話,很自若的樣子。有的人打開手機的燈光,像個追光燈似的,追逐著女孩的表情。女孩的臉微微朝下,略有害羞,也許突如其來的儀式讓她保持鎮(zhèn)定的狀態(tài),也許對于一生一次的求婚,她需要男孩有足夠的耐心,她才會愉悅地答應。男孩面對著女孩,聲音很輕,我想走進聽,卻不忍打攪屬于她們兩個人的幸福。感覺男孩是個慢性子,始終微笑著,說了一句,動了動嘴唇,再停頓片刻,又接著表白。人群中,有的人迫不及待地吼,趕快答應吧,別折騰人家了。也有人嬌嗔地對身旁的丈夫說,年輕的時候,你怎么不這樣?隨后依偎在丈夫的胸前。還有坐在椅子上的老人眼睛笑成一條線,結(jié)婚啦,結(jié)婚啦,真好啊!
大家各抒己見后,祝福蕩成一團。過了7、8分鐘,男孩和女孩還是保持剛才的樣子,女孩不接鮮花,也不言語,一股緊張的空氣開始凝固,我為男孩捏了一把汗,萬一劇情發(fā)生逆轉(zhuǎn)怎么辦?萬一求婚不順利怎么辦?萬一女孩突然走開怎么辦?
女孩突然開口,把花給我吧!人群中,一個人帶頭鼓掌歡呼,隨后,如潮的掌聲堆積在一起。
又過了一分鐘,男孩和女孩相擁,蓄滿了深情。掌聲再次響起,把他們湮滅在燭光中,湮滅在屬于他們的幸福中。
空氣里蘸滿了愛情的味道,男孩挽著女孩的手離開,人群卻久久不愿散去,似在咀嚼剛才的一幕,似在品味,愛要大聲說出來,不能憋在心里,有時候舉行一場簡單的儀式,是愛的表達,是大聲說出來的動詞。
我想到了2004年在商報當記者的時候,我在一個醫(yī)院急救部看到了一幕動人的愛情故事。那年春節(jié),丈夫喝了很多酒,回家的路上摔了一跤,丈夫掉進了2米深的堡坎。妻子立即扔掉手中的行李,劍一樣地沖過去,把丈夫扶了起來。丈夫昏迷不醒,酒氣彌漫全身,嘴角、頭部鮮血汩汩往外淌。到醫(yī)院搶救,命是救回來了,“植物人”的標簽,怎么去也去不掉了。丈夫的那一跤,讓一家人掉入冰窖。
“真的好想你,我在夜里呼喚黎明。追月的彩云喲,知道我的心——”妻子貼著丈夫,輕輕地唱著《真的好想你》,唱完一段,低頭吻一下丈夫的額頭。最開始的半個月,妻子每天早晚唱,邊唱邊哭,整首歌唱完,妻子已是淚流滿面。一個月后,丈夫還是一副熟睡的樣子。有人勸她放棄,也有人悄聲議論她“瘋”了。她把心攤開,丈夫是自己的手心和手背,只要有一線希望,就不能輕言放棄。喉嚨唱干了,她喝點水潤潤喉,接著唱;腿木了,揉揉腿,繼續(xù)唱。時間滴答地流逝,她的腿腫了,聲音嘶啞了,但她的歌聲在病房為丈夫托起了一片天。后來淚哭干了,也便不哭了,她就微笑著唱。她堅信,丈夫一定會醒過來,結(jié)婚20多年,她從未向丈夫說一句“我愛你”!
“等丈夫醒來,我第一時間就要把愛說出來。”那個午后,斜陽映過門前的玉蘭花,掛在這個滿臉皺紋的女子身上。也許是心有感應,或許唱歌真能幫助昏迷病人逐漸蘇醒,丈夫的手指微微動了一下,就像平靜的湖面投擲了一顆石子,妻子驀地抓住丈夫的手,十字緊握的溫度,是“我愛你”的承諾。
當天下午,我回到報社,以《真的好想你,唱動愛人心》的標題,寫下了這對普通夫妻在急救室的愛情。第二天,《重慶商報》頭版(2004年3月25日)記載了這一感人的故事。
人生要經(jīng)歷很多情感,不管哪種情,就像微漾的花蕊,綻放的瞬間凝成滿滿的幸福與快樂。就像下午我好友王黎陽給我留言,今天她下樓拿快遞的時候,在小區(qū)外面看到一個女子的背影很像我,追了一陣才發(fā)現(xiàn)不是我。我心里的暖在婆娑,這是被人惦記的情。人世間,也只有油然而生的情,能化解寒冰,讓心柔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