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遇見孟東,是去年夏天。
臺風襲擊了這座沿海城市,路上行人寥寥。我撐著傘勉力前往藥店。別人都說有個愿意給自己買衛生巾的男友是幸福的。我要求不高,只要愿意給我買痛經藥就可以了。腹痛已經折磨得我死去活來,還要在這樣的鬼天氣出門。
藥店里只有一個營業員,并且顯然是新手,對著刷卡機擺弄了半天。我心生不悅,一手撐住柜臺,一手捂住腹部,用仇恨的目光盯住她。她在我目光下更手忙腳亂,而我心中的怒氣已開始一點點膨脹。
門口走進一個男生,自顧自地繞了一圈,營業員問他要什么藥,他支支吾吾說不出話。我叩響桌子,喂,請先把我的賬結了。
那個,你們,有那什么嗎?那男生走過來。
營業員又停下手里的事,疑惑地等他說完。
就是,治那個的……
他突然臉紅,在白凈的臉上尤其明顯。說實話,這男生長得不賴,頗像日本漫畫里的那些意氣風發的美少年。我是有研究帥哥的嗜好的,但是今天——
你要什么你倒是快點說啊,耽誤我這結賬你知不知道?
我揚揚手里的藥,恨不得砸死這個墨跡男,同時繼續用仇恨的目光瞟著營業員。為什么感覺全世界都在和我作對?
我……
他的臉快要憋成豬肝色,指指我手里的藥。
我也要買這個。
我在和二丫每周一次的例行聚會上把這個故事告訴了她,她笑得趴著桌子上直不起腰。
現在有這么可愛的男人真是少見。她抹抹笑出來的眼淚。
再可愛你也不能有妄想了,你都是倆孩子的媽了。
話一出口我便生悔意,果然,二丫飛快地接過話。
我家庭和睦著呢不用妄想。倒是你,人家至少是給自己女朋友買藥,你卻可憐的……嘖嘖!
至少有一分鐘,我被二丫嗆得說不出話。
二丫與我是大學同學,身高體重相同,愛好相同,連睡覺的姿勢都差不多。初識便相見恨晚,手拉著手嘻嘻哈哈地鬧過了大學四年,卻在畢業后走上了不同的路。
二丫找了份安定的工作,嫁了個安分的老公,把她當寶貝哄著。兩人努力賺錢,買了房又買車。一切按部就班地來,看著差不多了就要了孩子,這一生便是雙胞胎。她老公心情大好,生意更做得風生水起,公司規模一年內擴了近一倍。二丫也就索性辭職回家帶孩子,安心做她的全職太太。她這一路走得安安穩穩,平平坦坦。
至于我,用二丫的話說就"折磨死自己也不見得有人來心疼。
我也覺著自己挺作孽的,不趁年輕時找個好人家嫁了,一門心思地要讀書,讀了研又讀博,揚言要做女強人。周圍人都在忙著工作結婚的當兒,我仍在校園里兀自清純著。等讀完博了,女強人還沒來得及做,倒是已做了好幾場婚禮的伴娘,當了好幾個孩子的干媽。聚會上被朋友介紹著說,齊白白,博士,可算是事業型女人。招來聲聲贊嘆,我卻聽出了其中潛臺詞,這姑娘死讀書,最終把自己蹉跎到嫁不出去了。
凄涼,太過凄涼。
二丫張羅著給我做媒,她老公的朋友圈子里不乏有錢有貌有才的優質男人。見了幾個,自認畫淡妝穿長裙高跟鞋的樣子還不賴,從對方的眼神里也看出有繼續發展的意愿。于是歡天喜地地互留電話,再見面時天南海北地聊,直到聊到身家背景。
對,博士,我是女博士。
于是那些夸我有知性美的男人們,眼里的愛意都在瞬間煙消云散,全部落荒而逃。
理由是,太聰明的女人不好駕馭。
還要駕馭?那干脆找只騾子算了,明明就是想找個胸大無腦的花瓶,自己隨便編幾句就能哄得人家眉開眼笑,省時省力,何樂而不為?
我怨恨地說出這話時,二丫朝我攤開手,意思說,原來這道理你也懂,那當初為何一根筋地讀博。
我一拍桌子,內心激動難以自持,靠,還不是因為林朗那小王八蛋!
是的,如果再有人問我為何讀博,我仍會毫不避違地答,為了鄙視林朗。
林朗高我一屆,兩人也曾你儂我儂海誓山盟。這段暫且不提。重點是他畢業后考上外地一所名校的研究生,自此與我聯系漸少。以前我愛看動漫,他一集一集陪我往下看,還時不時買些卡通玩偶送我。可后來我再在電話里提起動漫,他語氣中全是不耐煩,他說白白你不能每天沉溺于這些低趣味的東西,你要變得有思想,內心豐盛懂嗎?別讓我覺得和你沒有共同語言。
我忽地惶恐,忙收拾收拾一改往日懶散作風,拼命學習準備考研。二丫那會兒都看傻了,直嘆愛情的魔力太過強大,我笑笑不可置否,只覺必須要跟上林朗的腳步,我認定他了,我得嫁給他。
我自愿與林朗減少聯系,安心學習,直熬到灰頭土臉做夢都在背題。知道能力有限沒敢報林朗的學校,但好在自己報的也和他在一個城市。錄取通知書剛下來,我立馬拎了行李投奔林朗,準備在他租的房子里長住。心想苦盡甘來,終于又和他站在同樣的高度上了。
當我躺在床上興奮地計劃我和他的美好未來時,卻聽見林朗澀聲說,白白,我們分手吧。
啊?我沒反應過來,誰?
樓下奶茶鋪的一個姑娘。林朗以為我問他和誰好上了,一口氣全招了。
理由!我從床上跳下來蹦到他面前,不是你說要找個有思想內心豐盛的女人嗎?怎么又和奶茶店的勾搭上了?
林朗瞪著無辜的眼睛,半響才說話。
因為她長得很像王祖賢,你知道的,我最喜歡王祖賢。
我看著林朗,顫抖的手指著他。
我發誓再也不會看《倩女幽魂》了。
每每提及這段往事,二丫的話總說得毫不留情。
換個聰明的姑娘都會從林朗那兒懂得男人最看重的是什么,你倒好,竟想著要繼續讀博然后轟轟烈烈干事業,好開著寶馬去鄙視已抱得美人歸的前男友。結果呢?真是讓自己成了個笑話。
我想起自己雨天買藥的情景,心有戚戚然,嘴上卻逞強,到底什么樣還不知道呢,能笑到最后的才是好漢。
我依舊沒心沒肺地度日,提起林朗時會罵幾句,之后便裝作什么事也沒有。但心里的痛只有自己知道,畢竟他曾占滿了我的全部青春,我曾經沒有皺紋沒有眼袋笑顏如花的臉蛋,都沖著他一個人笑了。
或許人這一生總該有一次愛一個人愛到失去自我,不求結果地同行。就像我對林朗,他說什么便是什么,他說天長地久我便安心坐等桑田,他說還是散吧我便消失得干干凈凈。
經過這糟我對人心徹底失去信心,不愿踏入深不可測的社會,索性留校任教,以為會安穩度日。不成想接手一個班級才兩周,就有學生大刺刺地問我,老師,是不是女人念到博士就真得不好找對象了?
為了保持老師的風范,我壓住心里的火,微笑著說,怎么可能,每個人都最終會遇到自己的投緣人的。
暗自心傷,鬼曉得我的投緣人在哪?
周日晚上為打發寂寞時光,獨自去夜市吃燒烤,喝啤酒。看著來來往往的情侶,突然意識到自己的不年輕,想起林朗曾教育我要有思想的情形,終于明白那只是他的一種推托。他以為他那么說后我會和他吵鬧進而分手。不曾想我固執地將他要求的全做到了。于是他做不到了。
我的百般遷就也比不過人家一張酷似王祖賢的臉。
正發著呆,后面有人拍我一下,回過頭。
啊,原來是你,那誰我記得你,叫什么來著……我語無倫次。
面前的男生呵呵直笑,很可愛地撓撓頭。
看著他的樣子我猛然記起。
痛經男!你是那個痛經男!
世界突然安靜了,所有人望著我們。
后來孟東和我說,當"痛經男"三個字從我口中吼出的時候,他覺得和我打招呼是他二十多年人生中最錯誤的決定。
污點,人生的污點。他恨恨地說。
我撇撇嘴,那你當時還那么淡定的坐下蹭我的飯。
廢話,難道要我猥瑣地逃開啊!
那是我第二次遇見孟東,兩人在燒烤攤上又開了兩瓶啤酒,晃晃悠悠地回家。猛然發現我和他挺投緣,心里的不痛快竟在和他的暢談中漸漸消散。
他是軟件設計師,標準工科男。不抽煙不酗酒,無不良嗜好。對,還對女友很體貼。
怎么好男人都被別人捷足先登了呢?我心里嘀咕著,這時孟東在一邊說,以后不要喊我痛經男了啊。我不會再買那藥了。
為什么?
被人甩了。他答得很直接,又扭頭問我,你是做什么的?
我?導師助理,本科畢業,還有什么要問的嗎?
喲,那你可比不上我,我好歹碩士畢業。年輕人,你沒事還是多讀點書。孟東一臉欠揍的得意樣。
我挑挑眉毛破例的沒有和他斗嘴,可能是因為自己說謊而心虛。
但之前幾次的相親失敗給我留下了陰影,況且這也不是什么不可原諒的謊,我安慰自己。
二丫打電話來,眼看七夕要到了,找到人過節沒呢?
你給我找啊。我沒好氣地說。
哈哈,她笑聲奸詐,聽說你最近和一男的走得挺近?
我詫異了,難道是說孟東?我和他后來是又吃了幾次燒烤,互換了電話地址,但也僅限于朋友間的聊天,應是都覺得有舊傷的人,不想進展太快,怕一不小心成了替代品。
和二丫亂七八糟地解釋了一大通,掛了電話,同事遞給我一封信,剛寄到。
我拆開,一抹紅煞是眨眼。
林朗的請柬,七夕完婚,新娘就是那奶茶妹子。
多么心酸,我這邊寶馬車的錢還沒攢上,他那廂已是洞房花燭了。
我平靜地收好請柬,徑直走出辦公室,躲進廁所的一個隔間,確定沒人再看到我后才敢任眼淚大滴落下來。
這一哭便止不住了,仿佛這些年被自己刻意忽略的委屈全涌了出來。我承認,我曾心存幻想或許某天林朗會看膩了奶茶王祖賢,轉而記起我的好。我還計劃著如果他回頭找我我一定會狠狠罵他,狠狠打他。但罵完打完也一定還跟他好。
林朗,虧我還對你念念不忘。
中間二丫的電話又打來,我沒接。相信她也收到了請柬。難過時最怕有朋友的安慰,真切的問候對我來說卻是難掩的憐憫。
但我心痛,急切想找個出口發泄,苦楚都悶在心里難以消化。
我想起了孟東。
孟東沒有問我原因,許是覺得我和他還沒到無話不談的地步。
倒是我,幾杯酒下肚后,話匣子完全打開。從與林朗的相識到他的移情別戀再到七夕節的婚禮,孟東一直默默傾聽,回應似地點頭,臨了他嘆口氣,表情凝重。
那姑娘真得很像王祖賢?有照片嗎?
他看到我殺人的眼神,趕緊捂住腦袋,但他忽略了我陰險的笑容。
痛經男!
我相信以我的分貝,整個酒吧包括廁所里的人都能聽見。
孟東飛快站起捂住我的嘴。我努力掙扎,意猶未盡地還想再喊。孟東只好用另一只手環住我的肩,從背后把我摁進懷里。
酒吧里喧囂依舊,而我和孟東卻在這樣奇怪的姿勢里慢慢安靜下來。
他也一定是感覺到了氣氛的異樣。
孟東身上的味道很好聞。T恤上有淡淡的汗味,但皮膚上卻是殘留的沐浴露香氣,薄荷味的,清清爽爽。
他捂緊我的時候,我用雙手掰他的手指,此時手心里已全是汗水。
突然聽見他在我耳邊說話,溫熱的氣息惹得我耳朵癢癢的。
齊白白,你臉紅了。
啊?我的心跳急劇加速。
他放開我,若無其事地喝了一口酒,然后抓起我的手貼在我的臉頰上。喏,你自己摸摸燙不燙。
我已經徹底凌亂了,那個賤人又猛地湊近,近到我可以看清他褐色的瞳孔。
你這么可愛我會愛上你的齊白白。
于是那天的酒吧行從我豪邁地帶著孟東進門,成功地在幾個小時后演變成我扭捏地跟著他出門。
回家后我撕了林朗的請假,把愛給他不要,就別希望我再給他祝福。
孟東的短信又發來,要不七夕湊對過了?
雖然仍是舊傷未愈意難平,但我也不得不承認孟東確實讓我心動了,這心動或許早就有了只是我不自知。不然為何那天難過時會第一個想起他?
次日休假,我尚在睡夢中,孟東摁響我家門鈴。說是要和我商討七夕具體事宜。
我聳拉著腦袋聽他絮絮叨叨地說,意識尚在混沌之中,直到他走到我的書架前。
這么高深的專業書,你這本科生快趕上博士的級別了吧?
我猛地驚醒,沖到他身后,訕訕地說,那都是我老師的,借來有幾個月了,也沒看出個所以然。說完用凌亂的頭發擋住臉,怕孟東看出我的不自在。
唔……他若有所思地點頭,我也徹底清醒了,怕再有什么露陷的,忙洗漱一番和他出去吃早飯。
齊白白,我再次警告你一件事。買完豆漿孟東突然發話,表情嚴肅。
什么?以后絕對不可以再喊我痛經男,不然……他揮揮拳頭。
我又想到前幾次的情形,哈哈大笑。
孟東一臉無奈,實話和你說吧,其實我根本沒什么女朋友,之前說的都是我瞎掰的。所以說我怎么可能真去買痛經藥呢?
那你?我邊用吸管扎開豆漿袋邊問他,剛買的還是很燙。
我之前就有在路上見過你,但一直沒勇氣和你說話。那天刮臺風我站在陽臺正好看到你從樓下走過,一臉痛苦好像很難受的樣子,我就連忙跟了出去。
之后的情形不用孟東說我也知道了,他沒料到我會那么兇地吼他,完全把他嚇住了。而營業員的連番追問又讓他不知如何作答,索性指了我手里的藥,誰成想那是痛經藥。
我愣愣地看了孟東幾秒,沒忍住,一口豆漿全噴到了他臉上。
孟東的手機彩鈴是陳百強的《偏偏喜歡你》,碰巧也是我最喜歡的。后來給他打電話時會邪惡地希望他不要接,自己跟著旋律哼哼。
如果連喜歡的歌都一樣,那不代表兩個人真的是心意相通嗎?
我把這話告訴孟東時,他卻輕飄飄地望我一眼,說不就一彩鈴嗎?哪里這么多感慨?
而面對我的極力反駁和循循善誘,孟東始終只有一句話,我是工科出身,我只有機械化大腦和方程式思維。
我氣極,又問他,那為什么偏偏選這歌當彩鈴?
孟東聳聳肩,因為好聽啊。
果然男人都是簡單直接的動物……
這樣吵吵鬧鬧地到了七夕,二丫打電話問我去不去參加林朗的婚禮,我才猛然發覺林朗這個名字已經在我意識里消失了很久,他這場曾讓我心痛無比的婚禮竟讓我慢慢淡忘了。
我說干嘛要去啊,我和他沒交情,況且我自個兒還忙著談戀愛。
二丫便嚷嚷著要見孟東,說還沒見過這位魔法先生,使了什么魔法讓我忘了林朗,然后自己琢磨著要在七夕晚上和我來一次偶遇。
我笑著聽她嘮叨,她問什么我答什么。要擱以前她把我問煩了我肯定直接掛電話,現在脾氣好到我自己都吃驚,果然是戀愛魔力大無邊。
七夕當晚,孟東送我一大束紅玫瑰,我捧著玫瑰走在街上感到無比興奮。這當真是我第一次過情人節。以前和林朗在一起時還上學,情人節都在假期,所以只能電話慰問慰問,而那王八蛋也從未提過去探望我一次好一起過個節。
我和孟東想了很多情人節該去的地方,比如去游樂場玩,吃頓西餐,看場電影,或是直接在家里弄個燭光晚餐。但思前想后還是覺得不過癮,最后一致決定,去吃燒烤~
孟東糊了一嘴辣椒,看著像長了一圈紅胡子,我望著自己的T恤短褲加拖鞋,問孟東今天是情人節,我是不是穿得不夠正式?
孟東滿不在乎地說,正式的東西都是留給不熟悉的人的,我就喜歡你最真實的一面,不矯情。
我又試探著問,那你介意我和林朗的事嗎?
孟東眨巴眨巴眼睛,我看得出來你現在很開心,以前你的眼睛里總是有一股怨氣,看誰都特狠。現在不同了,你很溫和。
他這番話說得我有些感動,心中豪情四起,立馬拍了他的肩膀,來兄弟,今夜喝個痛快!
"咳!"孟東一下子就嗆著了,眼淚直流。
正鬧著的當兒,二丫尋了過來。那天我故意賣了個關子,沒想到還是被這小妮子找到了,果然知我者二丫也。
她嘿嘿傻笑,直瞅得孟東不好意思,又是撓頭又是抓耳。嘴里含著的燒烤半天咽不下去。
二丫看著孟東的窘樣朝我擠眼,意思是這小伙真不賴。
我立時心花怒放,拉二丫一起吃點。二丫擺擺手說她老公還在街那頭等她。我大手一揮,讓他也一起過來嘛。其實心里打著算盤,讓他那些朋友有眼不識我這顆明珠,瞧我現在自己解決,遇著個更優質的男人。
二丫老公趕來的第一句話就是,白白你也沒去參加林朗的婚禮啊!
我傻了,這才想起二丫夫婦是出了名的心直口快,二丫有啥說啥,她老公更勝一籌。
果然我還沒來得及對二丫使眼色,她老公又說,你真不賴啊,沒想到你這女博士總算是遇到自己的真命天子了。以后可不能再嚷嚷著博士找不著對象了吧!
我望著二丫,二丫望著孟東,孟東望著她老公,而她老公已經開吃了。
一瞬間,我連死的心都有。
你不是說你是本科畢業嗎?燒烤聚會匆匆散了之后,孟東站在街邊問我。
我一時語結。
你在這種事情上都騙我,我實在是想不通啊,有這個必要嗎?你是覺得博士特別厲害,所以自作主張的要保護我的自尊心?沒必要,齊白白,真的沒必要。
沒給我反應的時間,孟東說完就轉身走了,不,準確地說應是跑開。因為我根本追不上,看他幾步就消失在人群中。
而我自始至終沒能說上一句話。
我在街上失魂落魄地走,這段感情就算是到頭了。好像男人都很討厭女人欺騙自己,可我也不是真得想騙他,只是怕他會介意那些東西,跟他說他會懂嗎?
齊白白!
有人喊我,我心中一喜,孟東?
抬頭,迎面走來的卻是林朗和他的"王祖賢"。
怎么不知不覺走到林朗的婚宴酒店了?
我說你怎么才來啊!就等你了,你知道我最需要你的祝福。林朗握住我的手一臉真誠。
我勉強擠出笑,白癡看我這T恤拖鞋的打扮都知道我不是來喝喜酒的。
白白,你知道其實我一直都希望你能過得比我好,你幸福就是我最大的安慰你懂嗎?
我心想我是真不懂,您這喜事辦得熱熱鬧鬧,現在卻來和我談幸福,我用力把手抽開,瞥見"王祖賢"在后面猛掐林朗,虎視眈眈地盯著我。
我火氣噌地上來,指著林朗的鼻子吼,你別在這惡心我了,口口聲聲要一生一世的是你,為了人家一張臉就見異思遷的也是你,現在假惺惺地要我幸福的還是你,你算什么啊!我幸福不幸福關你什么事?當初為和我分手找那么多借口,也枉費你一番苦心,你看我這樣是來給你祝福的嗎?我他媽的就是路過!
說完我"呼呼"喘著粗氣,感到心里一下敞亮了許多。林朗傻了,估計是沒見過我朝他發過這么的火,以前我總是百般遷就他。"王祖賢"也傻了,估計是沒見過林朗那副傻樣。
我還想再罵,可眼淚卻不爭氣地流了出來。一滴一滴,開始像沒擰緊的水龍頭,后來慢慢洶涌,像開閘的洪水。
于是我只能很沒氣魄地哭著走開,林朗在身后喊我我根本不理。緊接著便是他凄慘地"哎喲"一聲,一定是"王祖賢"又掐他了。
走出很遠,我突然發現我哭不是因為林朗,不是因為那場本應屬于我的婚禮。眼淚落下時腦海中反反復復都是孟東的臉。他的長眼睛和高鼻子,他的大手掌和白皮膚,以及他發窘時和無奈時的可愛模樣。
一切來得快也去得快,我竟然又單身了,還是在七夕節這么有諷刺意味的日子。
一個人逛了會,剛才在燒烤攤走得急,孟東送的玫瑰也忘了拿。滿街的情侶和玫瑰,歡聲和笑語。我這個剛戀愛又失戀的人在其中著實有些突兀。罷了,還是早點回家睡覺吧!
慢慢踱回去,樓道的燈也應景地壞了,黑漆漆的一片,手機又沒電,我只有扶著墻壁默數臺階往上走,這要是不留神摔骨折了還得自己爬著去醫院。
一束強光打過來,我條件反射地閉上眼睛,這才剛適應了黑暗。
白白是你嗎?
這聲音太熟悉。
我睜開眼,孟東就坐在我上面一層的樓梯,用手機的光照著我這里。
你怎么在這?我問道。
他大跨步地跳下來,"嘭"地站在我面前,樓道都震了一下。
我找不到你就只有來你家門口等你了啊,你去哪了?
孟東一臉沒事的樣子,我真懷疑他是不是得了健忘癥。剛剛明明是他賭氣走開,不然之后我又怎會遇到林朗,好端端的七夕被攪得徹底。
我委屈地嚷道,你還好意思問我?明明是你不要我不管我,丟我一個人在馬路邊。
越想越委屈,剛止住的眼淚又流了下來。孟東我承認我是騙你了,可我就是怕你不理我啊!別人都嫌棄我是女博士,說女人太聰明不好。可我就是一點都不聰明啊,我就是一個死讀書的傻子!
本想把這番話一直壓心底,因為覺得矯情不好意思說。今天也顧不了那么多了,反正該說的不該說的都已經被捅出來了。
孟東見我哭了慌忙找紙巾,疑惑地說,我又沒說什么啊,我喜歡你怎么可能嫌棄你呢?
那你干嘛跑開!我打著他的肩。
孟東抬起頭沉思了幾秒,然后一臉的恍然大悟,哎呀走得急忘了和你說了,我給你買這個去了。
我看著孟東拿出來的東西,哭笑不得。
痛經藥,孟東手里拿著一盒痛經藥,
我決定以后好好照顧你,不讓你累,不讓你孤單。買藥這種活我全包,沒什么不好意思的。在我眼里,你就是讀書讀破了天,也還是那個傻的可憐的齊白白。林朗有眼無珠欺負你,我才不會。
明白到愛失去一切都不對,我卻為何偏偏喜歡你~~
孟東說著又哼起歌,五音不全的嗓子沒一個在調上。而且雖然這歌明明是首傷情歌,但難為他能這么煽情,罷啦!
我抱住他,能讓我瞬間笑又瞬間哭的恐怕只有他一個人了吧!
而愛情是否就應該是身邊已習慣空缺的的地方,現在有一個人自然而然地填補上,奇妙又應當。歲月靜好現世安穩。
外面有人放起煙花,絢爛至極,我扭過頭靜靜地看,心里滿滿地都是甜蜜。
孟東的聲音又傳來。
你其實也挺像王祖賢的。
啊~~孟東我弄死你!
“此文章為 浮莓情感? 原創,特此聲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