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舊屋怪事
大二升大三的暑假,我們要搬家了。做了六七個小時的火車,結果接到媽媽的電話說她出差日期延后了一天,后天早上才能回來,而我只有老房子的鑰匙,只能回那住了。
“廚房還沒收拾,自己賣菜做點,別總吃那些垃圾食品,順便把你自己要帶的要扔的整理整理……”媽媽還沒嘮叨完我就不耐煩的打斷她,“知道了知道了,忙你的去吧不用管我。”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我知道她又想說我現在怎么這么消極態度不好,正因為知道所以心里更加煩躁,干脆地掛了電話打車回老房子去了。
老房子在遠離市中心的位置,在大型國企為職工及家屬建立的社區里,干凈安逸,如今年輕人都往市中心或者外地去了,我覺得這里越發像一個養老院。而這學期有一天和媽媽打電話時,她突然說起了要把老房子賣掉。我們家雖然在我高三畢業后在市中心買了新家,也會在休假時住在那里,但因為爸媽工作還在老社區所以仍會在老屋住著。問及突然要賣它原因,媽媽竟神秘兮兮的讓我爸跟我解釋,而我爸的話讓我后背一陣發涼。
“你有沒有發現,那房子風水不好?”他問。我從來沒想到過木訥寡言的老爸會琢磨風水的問題。他接著說:“你想想咱這一單元,多少出事的。咱對門和五樓那家十幾年前就搬走了就不提了,咱樓下的伯伯肝癌去世了,家里空了;一樓哥哥的爸媽出車禍死了,你那時候還不記事;一樓對門你周伯伯,最近剛查出來胰腺癌晚期——”
“什么?周伯伯得癌癥了?!”我大吃一驚,因為這棟樓確實居住時間最長的也就我們兩三家,互相還是很熟悉的,但我從小就怕這個中年大叔,因為他長得兇,沒事總穿個黑膠皮靴子和軍綠大褂,活像小時候電視上演的日本兵。
“是啊……還有你珊珊姐她爸爸,早些年在外地出差得了當地疫病,差點死在外面,四樓兩口子,有一年剛把家里倆老人接過來,沒幾天一個腦溢血一個心臟病去世了……”
我越聽心里越發寒,老爸不說我還沒察覺,這么一細想竟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不消多說同意搬家了。我們宿舍有個“神婆”,聽到這就來勁了,雖然平日不屑她那一套神叨叨的東西,但此時她說的一些話也讓我上了點心,她說:“風水這東西不是這么簡單的,聽你爸著描述倒像是沾上什么不好的東西啊。欸?你家怎么沒事啊?”“滾!”
沿著逼仄的樓道上了三樓,白墻早已剝落了好幾層。鐵皮包的木門吱呀呀的打開,陰暗的小屋中有淡淡的水霉味,一切都是熟悉的場景。一些還沒收拾的物品散亂的堆在地上,還好我的小臥室里床上的東西還在。
雖說之前心里對這里生出了些嫌隙,但再回到這承載了我十幾年光陰的地方,那種隔閡感蕩然無存了,剩下的只有懷念與不舍。大學離家兩年的時光里,回到這里的機會更少。收拾東西時,總會無意間發現舊時光的蛛絲馬跡,或是一枚五顏六色的可愛發夾,或是一個學級委員的徽章,或是高一那年偷偷畫下的那個男生,想當年不知哪來的勇氣送給他了一個俗氣的水晶心,被拒絕后也不知撂哪了……還有那些記錄著我的輝煌與熱血的東西,一切好像在我高考失利然后遠離這間屋子后戛然而止了。
事實證明收拾東西真是個體力活,我累癱在床上,不知不覺睡著了。
迷迷糊糊睜開眼時天已經發暗了,屋里更加陰暗,我感覺手邊碰到了什么冰涼的東西。一看原來是一顆玻璃彈珠,肯定是小時候玩的。
等等,它怎么出現在我的床上的?躺下時明明床上什么都沒有。
再看向它,它折射著窗外未散盡的天光,顯得越發詭異。我原本對這個屋子發怵的那點情緒一下子被挖了出來,迅速離開床坐到了書桌前,好像那床會張開大口把我吞掉似的。
都是神婆那張烏鴉嘴!要不想想晚上吃啥吧!
就在這時我聽見了書頁翻動的聲音,在空蕩蕩的屋子里尤為清晰。我頭皮一陣發緊,視線集中在了那堆書上,起初我以為是自己幻聽了,但最上面的那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擬的封皮真的突然鼓動了一下!
我驚得汗毛孔都要炸開了,眼睜睜的看著那本突然活了的五三刷刷的翻頁,還自欺欺人的看了看緊閉的窗戶,這是哪來的妖風啊!這七月份的大熱天我這一身冷汗瞬間就下來了!我失聲叫了出來,退回到床上,能清晰地聽到我急促的喘息聲,這時我的手又碰到了冰涼的東西,應該還是那顆珠子,我低頭一看,這一次真的是尖叫了出來——這哪還是玻璃珠,分明是一顆圓滾滾的人的眼珠子!滴溜溜的盯著我!
我腦子里一片空白,只想著逃離這里,跑到大門口想出去,卻發現門像被粘在門框上一樣怎么也拉不開。轉身躲進客廳,不進去還好,一進去這下真的差點嚇暈過去,只見一個魁梧的黑影坐在沙發上,腳上穿著黑亮的膠皮靴,他轉頭看向我,兇惡的面容分明就是上周剛去世的一樓老周!只見他站起身子,渾身的骨架發出嘎吱嘎吱毛骨悚然的聲音,待他面向我時我才借著微弱的光發現,他的腹部潰爛得正在簌簌往下掉著皮肉!
二、群鬼的“復仇”
我幾乎是連滾帶爬躲進了衛生間,插上門,拖把臉盆有用沒用的統統堵在門背后,這才發現自己已經嚇得渾身濕透,臉上不知是淚還是汗。待稍稍平復了一會兒,我腦子才恢復了點正常的思考。
這屋子真的鬧鬼了,而現在我的處境根本無法逃脫。現在能聽到門外有窸窸窣窣的雜亂的聲音,好像還有老周沉重的腳步聲,每一步都像是要踩斷我脆弱的神經。雖然不知道我會被怎樣,但小說和電影里人都是沒有好下場的。
我這條小命才剛活到20歲就要完了?我這時才意識到自己有多怕死,自己還有好多想做的事沒去做,我沒了爸媽怎么辦……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一時間充斥于我的腦海,突然間被一段音樂聲打斷了。
是我的手機!
我簡直是太慶幸自己手機沒有離身,看了一下竟然是神婆打來的!我從來沒有對神婆有如此感激的心情,顫巍巍的劃開接聽鍵,幾乎帶著哭腔小聲“喂”了一下,生怕驚動外面的鬼怪。
“莜莜啊!你……你聽我說啊,這件事情可能聽起來有些不可思議……”她的聲音聽起來很激動,有些語無倫次了,“你不是在我這放了一串備用鑰匙嗎?現在就我一個人在宿舍,我以為是幻覺,但那個鑰匙真的自己打彎啦!像只蟲子一樣掉到地上就開始往門外爬!我現在把它踩住了!在我腳下掙扎呢!”
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趕忙把這邊的情況告訴了神婆,說這屋里的東西也莫名其妙的“活”了。
“等等!”神婆沉默了一會突然喊起來,“這把黃銅色的鑰匙是什么鑰匙?”
我想了想,那串備用鑰匙上只有四把鑰匙,其中有把老式的黃銅鑰匙就是這件屋子大門的鑰匙。我告訴了神婆之后,神婆竟突然大笑起來,我尋思這時候了還有心情笑?
“你被鬼上身了?笑什么!”
“莜莜啊你別急,不用怕,聽我跟你解釋,”她連忙安慰我,“你想,憑你肉體凡胎的,要是外面那群東西想害你,你現在早死一百回了。”
對啊!我感覺這也有十好幾分鐘了,也沒見自己怎么樣啊。思及此,內心的恐懼感驟然下降,更多的是疑惑不解。
“你再想想,那些‘復活’的東西,和我踩著的這把鑰匙,有什么共同點?為什么一串鑰匙上獨獨它活了?”
“共同點?都是我的東西……哦不!是我家的舊東西!幾乎很久沒用了,那鑰匙以后也不會再用到了……”
“諾,這就是關鍵。我跟你講啊,古代日本時候有個‘物久成精’的說法,其實這個說法來源于中國道家。其實是游蕩于住宅附近無處可歸的孤魂野鬼需要找一件有靈性的物品附于其上,而住宅的某些物品長期在主人情感的寄托下有了一定的靈性卻缺乏意識,就容易吸引這些鬼魂,結成一體,各自相安,對人也是無害的。在與人相處過程中也會生出感情,當意識到要被主人拋棄時,所附著的物品無法再從主人的情感處獲得能量,自己就會再次變成孤魂野鬼尋找下一個寄托,人家當然不愿意,鬧點情緒也是正常的。”
我像聽天方夜譚一樣聽她講完了這個“故事”,過了有好長時間才接受了這個解釋——也只能這樣相信了。這之后我心里竟還生出了些歉疚感。不過神婆又發話了。
“這些野魂本身沒有惡念邪氣,所以選擇了寄托于物品這樣的方式,但怨念深重的鬼就不會了,它們會保持自身的完整,以維持所帶的邪氣,并以直接奪取人的能量為目的,輕的財運盡失,重的直接取你小命。但不管怎樣,都是陰間之物,克服方法都是一樣的,有些什么五行八卦陣法可以聚集陽氣,越厲害的鬼魂需要越厲害的陣法,符咒也是可以的……”
聽到這我急了:“我哪來這本事啊!”
“不是說這些小鬼沒威脅嘛,也許發發脾氣也就散了。”
“那老周怎么回事啊!”
“呃……這個我也不清楚,但他也沒害你嘛,也許在找附身的物品呢,觀察觀察再說!先讓我研究研究這把鑰匙啊!”說著就掛斷電話了。
我咽了口吐沫,定了定神,鼓起勇氣一腳踹開廁所門,只見鋪天蓋地的紙片破衣服玩具零件叫囂著撲面而來,場面極度混亂,有幾本書,包括那本曾讓我咬牙切齒的五三直接糊到我的臉上,很其妙地,我仿佛又回到了高三那年被那堆永遠也讀不完的書壓得喘不過氣的感覺。
“統統見鬼去吧!”我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扯下臉上的書腰間的破裙子,沖著腦門來的彈珠被我一把抓住扔向正在飛奔而來的另一個,吼道:“都給我停下!姐我也曾是小屁孩里的孩子王,年級里的領頭羊!還反了你們了!”
吼完這一句,讓我驚喜的是這些玩意竟然都慢慢放慢了動作,偃旗息鼓了,我一陣得意,難道無意間放出了什么鎮邪陣法?
正這么想著,我發現情形有些不對。它們不是靜止了,而是依然在動,但卻是朝遠離我的方向,我沒眼花的話那只破玩具兵還抖了三抖,難道我威力太大嚇怕它們了?但為什么我自己也突然感到一陣從未有過的陰森寒意,從腳直沖頭頂,仿佛被無邊的黑暗籠罩了起來!
三、驚變與真相
我從腳下鐵皮文具盒的蓋子上看到了身后的影像——慘白的墻上倒趴著一個黑乎乎的人形物體,渾身腐爛鼓動著,脖子向后翻轉了九十度,撕裂了頸部的皮肉,一張露出一半骷髏的臉,空洞的眼睛里涌動著黑色腥臭的液體,空洞的望著倒影中的我!
我已經嚇得不知如何反應了,渾身的毛孔像爆炸開來一樣,驚聲尖叫幾乎喊破了嗓子,也許人真的意識到危機時會爆發出潛能,當它從墻上一躍而起撲向我時,我一把抓起手邊的凳子掄了上去,把它打得踉蹌了幾步,然而凳子的鐵腿都被砸彎了,那個惡鬼只是扭正了半個肩膀,搖搖晃晃又向我走來,喉嚨中發出長長的刺耳的聲音!
這只惡鬼明顯和老周不屬于同類的!而老周此時不知去哪了,難道遇到什么危險了?
我拼命地跑向大門,這時門一下子就被打開了,我向昏暗的樓梯下跑去,空蕩的樓道里回蕩著我驚慌的腳步和驚恐的喘息聲。但我越跑越覺得不對勁,明明是三樓但我下了不只有三層樓的高度了,卻一直沒有出樓道!我終于停下腳步蜷縮在角落里,絕望遍布冰冷的全身。
那只惡鬼從拐角的樓梯扶手爬了下來,猙獰的探頭望向我,空洞的眼睛里流出綠的發黑的穢物,反射著樓梯窗外的月光,仿佛在看唾手可得的獵物。
我腦子里已經無法思考任何東西了。這時我的手腕突然被緊緊箍住了什么冰涼的東西,我嚇得再度尖叫,那是只透明干枯的手!
我心想這下徹底完了,但下一秒身體一空,我竟然被拉進墻里!接著眼前豁然開朗,我穿墻而出了!
我連滾帶爬遠離了這恐怖的單元樓,遠遠一看,竟然是老周站在我的身前,他撓了撓爛掉的肚子,掉了幾塊肉渣。
我突然有種想撲進他懷里大哭的沖動,卻在觸到他的身體時穿過了他的身體。
我在樓前的空地上停了一會兒發現惡鬼并沒有追來,只是在二樓的窗口中張著大嘴惡狠狠的盯著我,嘴角都撕裂到了耳根,這整個單元都籠罩著一層化不開的濃濃的黑氣,但這幢樓的其它住戶并沒有任何反應。
難道這個單元的“厄運”和這惡鬼以及這股邪氣有關么?我冷靜一些后,顫抖著拿出手機要給神婆打電話,卻正好接到了她的來電,鈴聲略顯急促。
“喂?莜莜!你現在有沒有怎么樣!?”
“神婆,我剛才差點沒命!”說著我的淚唰的掉了下來,“不過我現在安全了,出現一只惡鬼,但它似乎沒發出這個單元。”
聽了我簡單的講述后,神婆緊張地跟我解釋起來:“我剛才掛上電話后,突然琢磨起這件事有些不對,你家已經開始收拾了幾天東西了,為什么偏偏你一收拾東西這些怪物就開始作祟?而且猖狂的也太不像話了,畢竟它們的力量微薄不怕被收服嗎?聽你剛才這么說,這股邪氣滋生惡鬼,并導致了你們這一單元的厄運,但我之前問過你,為什么偏偏你家沒有事情?我猜你是動了什么東西!”
“什么東西啊?”
“世間萬物都是陰陽相衡的,清氣聚生善,濁氣聚生惡,人生于清濁相混之間,惡鬼好生于陰濁之氣中,這說明由于風水地理問題這個平衡被打破過,一定是這個單元在建樓之初就被放進了這些邪惡之物,沒有什么東西鎮住它,但后來可能被人無意間帶入了鎮邪之物,很有可能是你家的人,所以惡鬼只能作祟于其他住戶,你們至今都是平安的。
但現在你一定是動了你家什么東西,雖然不知這東西是怎么鎮住這陰邪之氣的,你只有把它找出來才有可能再次封印住惡鬼,不然它就會沖破這個單元的禁錮,危及到其他人的!啊……不!你還是快逃吧!濁氣就算溢出也會慢慢消散在天地間的平衡中,但這惡鬼長久以來對你和你家人有怨念,會對你們不利的!你還是趕快逃吧!越遠越好!”
逃?這讓我怎么逃!
四、救與被救
手里的電話仍然傳來神婆著急的詢問聲,而我看向三樓透著燈光的房子,想到無數次放學回家時仰望著那個方向,想著又得吃老爸做得什么寡淡的飯菜了。還有周伯伯整天撅著屁股在這片空地上倒騰的小菜地,二樓奶奶經常讓我捎到家里的包子粽子,嘮叨著:“好好吃飯!未來的大學生!”
我真是電視劇看多了才這么英雄主義!我就這么不顧一切地沖進了樓道,剛一進去一本書重重的呼到臉上差點把我推出去。
原來這些玩意是想讓我趕快走嗎?
不出所料,在樓道里遇到了等待我的惡鬼,身體的筋骨不可思議的扭曲著。我知道沖過去無異于以卵擊石,被無限放大的恐懼伴隨著惡鬼桀桀的笑聲幾乎要扯斷我的神經,抽干我的血液,它突然間向我沖來,我幾乎從他的喉嚨里一直看穿過他的身體,里面有什么如發絲一樣纏繞交錯著,而他突然爆出的巨嘴已經逼到了我的眼前!
我來不及做任何反應,閉上眼等待痛楚的降臨,一陣刺骨的惡寒腐臭之氣后,卻聽見一串碎裂的聲音,身體并沒有任何感覺。待我睜開眼,卻看見我的那只破玩具熊擋在了我的身前,左胸前被扯掉了一大塊,發霉的棉絮飛揚在空氣中,而惡鬼的嘴里像卡到了什么,它撞到旁邊的墻上,終于吐出了幾塊晶瑩剔透的東西,我認出來了,那是我高中時沒有送出去的那顆水晶心!
不知為何我腦子一下子反應快了起來,身體被充了能一般,趁著這檔飛快的沖向三樓,惡鬼拖著撞斷的一條腿硬生生被我擋在門外,夾斷一條胳膊。我回到我的臥室快速的翻檢有什么特殊的物品。這個過程完全憑感覺,腦門上豆大的汗珠滴落下來。
大門被撞得發出哐哐巨響,照這力度不一會就闖進來了啊!屋漏偏逢連夜雨,從天花板上一個黑影襲來,直直落到我身上,不只一個惡鬼!
它森森的白骨上覆著黏膩的皮肉,臉上長著重疊的腫瘤,畸形的眼睛里全是眼白。它利爪摳得我的肩膀生疼,張嘴就要咬上我的脖子,我的手想撐開它,卻敵不過它的蠻力,它口中的津液混著黑色的液體滴落在我的脖子上,我再一次感到絕望了。
也許我命不該絕,正當這時,它突然凄慘地嚎叫著彈開,從嘴部向外的腐肉開始灼燒潰裂,發出滋滋的聲響,它難受地在地上抖動著身軀爬不起來。
我的脖子?我摸了摸空空的頸部,腦海中靈光一閃。
我撲向那堆幾年前用來收集小飾品的瓶瓶罐罐,終于在最破的一個鐵盒里發現了它——對于我來說它曾是停留在我脖子上最長的物品了,那是我出生不久媽媽出差在一個寺廟為我求的護身符,保佑我身體健康的,戴到愛美的年紀后,它就被我當成破布扔在了鐵盒中。
我嘗試著拿著平安符接近惡鬼,這鬼果然開始嘶吼起來,顯現出很痛苦的樣子!我心中一陣欣喜,就在這時,大門咔嚓一聲被撞開,另一只惡鬼沖了進來!
我緊緊握住護身符,兩只惡鬼在我周圍環繞著,虎視眈眈的望著我,一件小小的舊衣服慢慢爬上我蜷起的雙腿,我卻能感受到它在害怕地顫抖。
五、鎮邪之法
安靜下來以后我才聽到手機依然在兜里吵鬧著,原來神婆一直沒有掛斷電話,我趕忙接起來,聽到了神婆帶著哭腔的詢問:“你還好嗎?快回答我啊!”
“我還好,我找到了它們害怕的東西,是個護身符,但我不知道怎么用它啊!”
神婆冷靜了一下,問道:“這東西什么來歷?”
“好像是云臺山附近一個村子里的廟里求來的。”
“你戴到什么年紀?”
“初一初二吧?”
“這之前出事的是那幾家?”
“……一樓出車禍的,二樓得肝癌的。”
“也就是說你戴著它的時候邪祟被控制在了三樓以下,你的臥室什么方位?”
我大概描述了一下。
“這就對了,你們這一單元可能沖了北方室宿星之位,為不詳,而你睡覺時,床的方位正好可以接受東方紫薇垣福祉,一年星辰變換間,護身符起到了迎滿補缺的作用,而且云臺山地處中原福地,清氣充沛,護身符自然也有鎮邪作用。而護身符被收起來時,福祉減弱,只靠自身五行法力保護一家平安。
但你這次收拾東西護身符在原來位置創造的陣法被打亂,還來不及重新布置新陣,才讓這些陰間之物突然暴起。你聽著,現在我也不能確定這個方法是否可行,只有一試了,按我說的去做——窗外能看到星星么?”
“能,很少。”
“現在只能死馬當活馬醫,讓護身符本身的陣法被激發出來,能量越多越好,包括星宿的,符咒的,你找找紫薇垣的位置,不會找就回憶一下小時候躺下的位置,讓護身符完全暴露在那里,”我全神貫注的聽著,旁邊兩只惡鬼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像一根根針試探著刺進我的耳膜,“你上一個網站,我把網址發給你,我會告訴你上面某些符咒,管不管用都拓下來,主‘護’的分放在護身符邊上,主‘殺’的找機會貼到鬼的眉心處。你可以么?”
這時候不可以也可以了。我小心地移到床上,惡鬼不甘心的跟過來,我戰戰兢兢地找到一個大概位置,放下護身符,那發暗的紅布金邊的布好像閃了一下。
雖然周邊不缺紙筆,但天曉得我面對著兩只惡鬼還在畫畫時是什么心情!經過無數次失敗重畫后,七張符紙被畫在廢紙上,雖不是黃表紙,也不是朱砂墨,卻也像模像樣了。唯獨這最后一步——貼腦門,讓我著實掙扎了好久。
我握著兩張符紙,心臟幾乎要跳了出來,護身符和周圍的符紙仿佛有了一些生機,竟生出了些異樣的光彩,但同時這個現象好像刺激到了兩只鬼,他們也許意識到了危機,竟掙扎著一次比一次更加接近我,有一次其中一只幾乎要伸手抓住了我的頭發,我險些過去,它只好撲到了我身后的墻上,齜牙咧嘴地咆哮著!
我再也顧不得那么多了,瞅準時機向離得最近的另一只鬼的腦門貼上去,這也意味著我將離開護身符的保護范圍。
就在符咒馬上接近它的眉間時,另一只鬼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掐住了我的脖子!我感覺我呼吸不上來了,眼球漲得厲害,我拼了命的將符咒干脆地拍在了一只鬼的腦袋上,只聽耳邊越來越渙散的嚎叫聲,我兩眼發黑,再也沒有力氣抬起另一只拿著符咒的手了。
我以為我要死了的時候,忽然間脖子里一松,我跌倒在地上腦袋被磕得生疼,余光中瞥見那張符咒被眾多摞起來的舊物支起來,頂端一只生銹的圓規直直戳向惡鬼眉心,那惡鬼尖叫著抓向自己的臉,無數濃黑的氣體從他身體里冒出、消散,同時那些舊物瞬間失去了支撐,嘩啦散落在地上,再也不動了。
我仿佛看到漫天的黑邪之氣被吸入護身符的周邊,耳邊夾雜著風的呼嘯聲和沙啞的慘叫聲,還有一些細小的透明的身影,慢慢的消散于空中,我的意識也漸漸模糊了……
六、最后的道別
我是被我媽晃醒的,睜開眼腦袋一陣刺痛,入耳便是我媽的嘮叨:“咱家遭賊啦?!門也壞了,屋里這么亂!”
我呆呆的在床上坐著,看著滿地散落的毫無生機的舊東西,床上護身符和符紙都消失了,昨晚的一切像一場噩夢一樣。
“我鑰匙丟了,撞門進來的。”
只有神婆再次打來的電話讓我確信了那一切不是夢:“也許惡鬼邪氣太強,清濁相抵,護身符也消失了吧,那些小怪物也被打散了很多,也許消失了也許在別處尋找其他的目標呢。奧,忘告訴你了,老周應該是回來過頭七呢,順便看看你。”
我許了神婆一大堆要求,什么代寫作業上課答到下課帶飯。而我自己也決心讓神婆幫我在一項之前不敢再參加的數學建模大賽中報了名,我也是時候拋棄過去認清現在的道路了。離開舊屋時,從樓下回望三樓那個小臥室的窗戶,仿佛看見窗上掛著的晴天娃娃在向我搖搖晃晃地道別,窗戶依然緊閉著,沒有風透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