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陣兒有個微信平臺在簡書留言問我,能不能轉我那篇《德國小記》。重讀的時候,我對于文章里描述的心境感覺格外陌生。短短兩年而已,單調日子里的雞毛蒜皮在一層一層覆蓋著從前的記憶,或者是拼圖一樣,一塊一塊被換上了新的圖案。晚飯后昏昏欲睡之時,我開始默默回想那度日如年的五個月,想在腦海里刨出個只言片語來。
第一次在德國看病就是在開姆尼茨,還是急診,大晚上腫著個眼泡兒坐車去醫院,結果坐過了站。那天是1月1號,出發時天就已經黑了,想在大街上抓個人問路都費勁。按照谷歌地圖的指示,我稀里糊涂的進了一處類似住院部的地方,空曠的樓道里到處門扉緊閉,時刻感覺下一秒變態就要揮舞著電鋸來鋸我了。幸好有個值班的大爺,笑瞇瞇地跟我說我來錯院子了,那笑容在回憶里也是毛毛的。又重新回到之前的小馬路上繼續往前找的時候,已經頗有生無可戀的感覺了,事后回想起來,也許那是家瘋人院也不一定吶…
有間后來一直很喜歡的連鎖意大利餐廳Vapiano,第一次吃也是在開姆。“連鎖”的意思就是,有的城市有且僅有一家,有的城市干脆沒有,比如埃村。雖然不喜旅行,但后來陸續在柏林、科隆、斯圖加特和紐倫堡都曾光顧過Vapiano,遇到它就會莫名的感覺有點兒親切,其實真就只是家賣沙拉、披薩、意面、濃湯之類的開放式廚房罷了。
在開姆的時候,日子是倒計時著過的。幾乎是從到達后的第一天開始,滿腦子想的就都是“天哪,還要多久才能離開。” 最終離開的時候也沒有什么不舍,只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如今看來,當初最大的錯誤應該就是這“倒計時”的舉動了,總想著“我在這里只是個短暫的過客”,任誰也沒法好好去用心體驗并喜愛上所處的環境和每日的生活吧。那是一種很不踏實的感覺,宿舍里空蕩蕩的,什么也不敢買、不想買,因為“反正很快就要走了”。三個月前,由于在公司的實習期延長到了明年三月底(做畢設),之后也不知道有沒有機會繼續留下,我一咬牙一跺腳,興沖沖地開始在紐倫堡找起了新宿舍。我也說不清自己哪兒來的精力,每天刷房屋租賃廣告,多少封發出去的郵件石沉大海,要說還真是比找實習費勁多了。幸虧我這人太過固執,終歸是讓我找到了一戶合適的單人房。隨后便是花費更多精力倒騰入住、退宿、搬家、注冊住址、聯網入戶等等麻煩事,近兩周里也都被我一件件解決妥當了,期間被迫習得了各種技能。
上個月,時隔一年多,我這懶人可算說服自己大老遠去了趟宜家,因為實在忍不住想要好好裝扮一下新屋子。我舉著一塊兒鐘表對同去的妹子說:“我想買,掛我屋墻上。” 妹子一臉嫌棄,“看手機上的時間還不夠嘛…” 想想確實有道理,悻悻然把表放了回去。然而之后不久,我還是在另一家店里剁手失敗了,這會兒墻上的大鐘表正“咔嚓咔嚓”地走呢。這頗為巨大的“咔嚓”聲,起初讓我在買回來的第一宿有點兒后悔?!按蟆弊譅顢傇诟呒艽采?,默默聽著床下傳來規律的機械聲響,猶豫再三要不要下床拆電池。迷糊著,想起原先家里客廳的老鐘表也是走一步響一咔的,睡前要是忘了關臥室門,那聲音拐著幾道彎兒都能清晰地傳到我被窩兒里來。想著想著就稀里糊涂地睡過去了,之后竟一次都沒因為這走表的聲音睡不香。
新宿舍在紐倫堡的老城里,不是正中心,因為正中心是條河,到我宿舍不遠,目測不到一百米。樓前是倆教堂、市政廳和大廣場,樓后是個小山坡兒,山坡兒上有個“凱撒城堡”。搬來后的兩周里,每天下班兒回家時都能遇到一隊一隊說著各種語的旅行團,導游指著大教堂流暢地講著故事,而我扛著一口袋超市買的干糧蔬果,慢悠悠地路過他們身邊偷聽兩耳朵。上周六一早出門,還順手幫一對兒來紐倫堡旅游的德國夫妻在小橋上拍了照。身為一個長相不能更外國的歪國人,聽他們用德語叫住我拍照的時候,感覺真是好微妙。
今天老城區里大大小小的街道上都擺滿了移動攤位,類似臨時的跳蚤市場,我瞅了瞅,凈是些老舊的二手貨。很多人興致勃勃地翻看著衣物,把玩著工藝擺設小物件兒,有對老夫妻指著一張沾滿灰的金屬椅子嘀咕著,一副“不約而同”想要買下來的樣子。搞不懂跳蚤市場上的東西怎么就吸引到他們了,不過他們這么狂熱的樣子確實成功地娛樂了我。從超市回宿舍的路上,又路過了兩團拿著相機各種拍照的游客,我不禁也扭過頭,短暫地欣賞了一秒市政廳門拱上巨大繁復而肅穆的雕刻裝飾。嗯,大概雕的是幾個名人兒吧… 然后扭回頭決定一會兒晚飯就隨便吃吃吧。
*紐倫堡市政廳(Nürnberger Rathaus)位于紐倫堡老城,建于十七世紀文藝復興時期。毗鄰美泉(Sch?ne Brunnen),以及1954年至1956年建成的新市政廳(Neuen Rathaus)。其西立面與十三世紀所建的圣塞巴都斯教堂(St.Sebalduskirche)相對,建筑師為小雅各·沃爾夫。這是紐倫堡大教堂中最古老的一座,最初是羅曼式風格,后來又受到哥特式和巴洛克式的改建,哥特式大廳為阿爾布雷希特·丟勒設計。教堂得名于紐倫堡的主保圣人,八世紀的隱士和傳教士圣塞巴都斯?!?摘自Wiki+窮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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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開姆到埃村,再到牛堡,不是熱衷于草地上躺尸曬太陽的當地人,也不是拍拍照聽聽講解就轉戰下個城市的游客;不急著了解這里幾百年的歷史故事,也懶得把各處名勝風景都踩個夠;大部分遇見的當地人都挺可愛的,能聽懂我的爛德語幫我解決問題,而我也友善地給人指過N次路了;最喜歡的地方是面包房,看著滿柜臺滿架子的面包就開森,也因此有關面包點心的單詞說得最溜… 這是不是也能算作一種隨遇而安呢?
當連綿的鐘聲伴著晚風飄進窗子,慢節奏的晚間時光便開啟了,這也是最讓人舒暢的一種儀式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