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祥閉著眼睛,頭斜靠著椅背,很放松的坐在椅子上,他的右手放在腹部,左手搭在扶手上,手上連著一根輸液管。是的,他在輸液。
高祥也沒有想到事情會發(fā)展的這個地步,近一段時間以來,確實有一些不正常,但似乎也沒有什么,小病小災的,挺一挺也就過去了,誰曾想鬧了這么一出。原本并沒有當作一回事,可是早上出來,實在是打不起精神,車子是開出來了,但就是覺得有些力不從心,正好路過樂購,就把車子開了進去,停下,然后打車去了醫(yī)院,這期間給魏總打了一個電話。
還好沒有什么問題,就是重感冒。高祥自己清楚是怎么回事,既然來了,不如就聽醫(yī)生的話,輸液殺菌吧。
電話響了一下,高祥打開看了看,是小羅的微信,一個連接,高祥點開了,結果什么也沒有,也就沒在理會。
高祥看著輸液的袋子,眼見就要空了,就按下了呼叫器,不一會兒就過來了一個小護士,手里拿了一個更大的袋子,核對了原來袋子上的記錄,又問了高翔的姓名,這才換上了輸液袋。高祥原想問問,看著小護士忙碌的樣子,就沒有說話。按照上一袋的速度,高祥想,估計要到中午了,還是躺下歇息一下再說吧。
不一會兒的功夫,高祥就真的睡著了。
眼前是一片綠色的山丘,此起彼伏,高祥在草地上大踏步的走著。前方是一個小山包,高祥幾步就跨了上去,眼前并沒有展現(xiàn)出另一片景象,卻是一張大大的面孔,擋住了高翔的視線。高祥嚇了一跳,同時也睜開了眼睛,然而眼前的景象,就是一張面孔,與剛剛看到的一樣。高祥本能的向后仰了一下,然而座椅的靠背擋住了他的頭,已經(jīng)不能再仰了。
“怎么了,師傅?”
“怎么是你,你怎么來了,你咋找過來的?”
這個人是羅娟,高翔的徒弟,在高翔的手下已經(jīng)三年多了,是高祥的得力干將。
“怎么,我不能來嗎?”
“可是……”
“嗨,師傅,你是不是在想,我怎么知道,我怎么知道你在這里,是吧。”小羅說著,從旁邊拿了一把小椅子,做到了高祥的對面。
“是呀,我跟誰也沒有說,只是給魏總打了一個電話,只是說我有點事情,那時候我還不知道會輸液呢。”
“是嗎,師傅,你說你給魏總打電話了?”
“是呀,怎么了?”
“沒什么。對了,師傅,你剛才是不是接了一個微信?”
“是呀,可是并沒有內容呀,你這是搞的什么名堂呀?”
“也沒什么,就是做了一個定位而已。”
經(jīng)小羅這么一說,高祥明白,他被小羅算計了。
“師傅,這兩天看你就有些不對勁,定好的今天上午評估我們的方案,而你卻偏偏到點不見人影,用后腳跟想,也知道是出狀況了。”
“可是……”
小羅遞過來了一個剝好的橘子,打斷了高祥的話,“吃一點,敗火。”
正待高祥伸手要接,小羅又把手縮了回去,說:“等等。”把剝好的橘子皮又包了回去,又從口袋里掏出來一個紙巾包裹在外面,放進了包里,然后把這個包交到高翔的手里,說了聲“拿著”,轉身出去了。
高祥不知道小羅這是要做什么,還沒來得及思索,小羅已經(jīng)回來了,抓起來高祥的手,用一個小手帕擦了起來,三下兩下的就擦完了,轉身又出去,又回來,再擦,然后說了句“行了”,這才又把剝好的橘子遞給了高祥。
然后自己也剝了一個,一邊吃一邊又說道:“發(fā)個微信,再做個手機定位,就成了。”
“可是沒有內容呀。”
“本來也沒想有什么內容,只要你打開也就行了。誰知道你在哪里呀,和誰在一起呀。”
“我能和誰在一起呀。”
“定位顯示你在醫(yī)院,不是家里,這個時間,估計沒人陪你,怕你有事情,就過來看看。”
“胡鬧。那評審的事情咋辦了?”
“你又不在,還怎么評呀。早上趙總打電話過來,說他臨時有安排,評審的事情延期了。”
眼看就到了中午,小羅站了起來,對高翔說她要出去一下,高翔說去吧,小羅轉身就走了。
高翔看著小羅的背影,搖了搖頭。掏出手機,顯示有消息進了,趕緊開機查看,是媳婦林燕發(fā)來的微信,就三個字,“怎么了”。高翔有些奇怪,這是什么意思,就回了一個,“什么怎么了?”林燕馬上就回了一個,“你去醫(yī)院干啥”。
正在這時,小羅回來了,手里拎著一袋麥當勞,把剛剛坐過了小凳挪到了高翔身邊,把麥當勞放了上去,說:“吃一點吧,中午了。”然后看了看輸液袋,又看了看高翔,“我走了,完事了,給我微信。”說完,也不理會高翔,轉身就走了。
高翔的心思還在林燕的身上,對小羅的這一系列的舉動還沒有來得及反應,等回過神兒來,小羅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高翔又搖了搖頭。
林燕怎么知道他在醫(yī)院呢,這都怎么了,一個個神秘兮兮的。高翔想不起來,林燕會有什么理由來關心他,如果不是昨天晚上沒來由胡鬧,也不至于如此。
高翔不想多說,又不好不說,就回了幾個字,“感冒了,輸液。”
“活該,誰讓你大晚上的嘚瑟。”
高翔一看,就不由得冒火。昨天晚上,本來要再看看方案,可是林燕不知道來了什么精神,非要讓高翔說清楚上個周六的晚上,到底做什么去了。干什么去了,吃飯去了,已經(jīng)告訴她了,而且也不是很晚,十點就到家了。
這次的項目,與以往的不同。原本這樣的項目直接就交給高翔做了,可是這一次魏總提出了不同意見,說是要搞一個競爭。此話一出,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兒,高翔也明白,但是又不能說,競爭就競爭吧。
組里原來有六個人,兩個老的,高翔和盧厚冰,兩個中的,張鑫和呂芳霞,兩個新的,小羅和小韓。十一以后,組里又來了一個新人,大家都不知道怎么個情況,高翔也不知道,后來知道是魏總介紹過來的,叫陳峰。
這次方案競爭,高翔還以為是他和盧厚冰之間的事情,可誰知道卻是陳峰挑頭,作為另一組。魏總召集開會,確定分組名單,高翔,老盧,小羅,小韓,四個人一組,叫兩老帶兩新,剩下的兩個,與陳峰組成另外一組。看起來好像也還是不錯。
按說這個項目也就一般,但是在一個小的細節(jié)上卻卡殼了,還是小羅和小韓兩個提出了一個新的思路,才使得最后的方案能夠確定下來,所以就是在上個周六,四個人出去慶祝了一下。
也是有些興奮了,高祥忘記了與林燕定好的事情,所以就惹得林燕不依不饒,非讓高祥交代問題,到底是干什么去了。高翔也是自知理虧,當然就從實招了,可林燕就是不相信,高祥無奈,把手機交給了林燕,說這里面有電話,你可以自己核查,說完轉身就出去了。
原想只是在外面抽顆煙,可是那天正是入冬以來最冷的一天,開始還沒有在意,誰知到后來就是越來越冷了,高祥掐滅了煙頭,急忙回屋,也不理會林燕的了,趕緊上床睡覺。
可能就是這一次,幾天以來,就覺得不好,可是還有要做的事情沒有完成,一根弦在那里繃著,才不至于垮下來。昨天下午,四個人在一起把最后的方案再次推敲,演繹,確定無誤之后,高祥才算松了一口氣,也是因為如此,緊繃的這根弦松了,這人也就泄了。
照理該好好地休息一下,養(yǎng)好精神,明天還要評審,高祥早早的就回了,剩下的事情有兩個年輕人在做。心情放松了,時間也還早,高祥路過菜市場,買了些菜,準備晚飯。一切準備停當,菜飯也都擺上桌了,林燕進屋了。
高祥趕緊上前,接過皮包和衣服,說了句“飯好了,吃飯吧。”然后把包和衣服放了起來,從冰箱里取出來一瓶紅酒,給兩個人各倒了一杯。
林燕看著高祥忙碌著,也不說話,就在那里坐著,看高祥端起酒杯,林燕也端了起來,可還是不說話。高祥見狀,也不好再說,只得悶下頭來吃飯,這頓飯真吃的是夠悶的。
就在接近尾聲,高祥將杯子里的就一口喝凈的時候,林燕也端著酒杯,看著高祥,說話了。
“想明白了?”
高祥一愣,“什么想明白了?”
“上周末的事情呀。”
高祥一聽就有些火,不過心想還是不要急。“不是已經(jīng)和你說了嗎,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你說的是實話嗎?”
“怎么不是實話?”
“不要太自信。”
“不是什么自信與不自信的事兒,事情的前前后后我都和你講了,你要是有什么疑問,可以挨個的核查。”
“我不用核查,我只想讓你說清楚。”
“我說清楚什么,該說的我都說了。”
“那好,我問你,你們是幾點離開的飯店,你又是幾點到的家?”
“你在調查我?”
“我調查你什么,你有什么秘密嗎?”
“好了,既然如此,我也不必和你多說,你有能耐,你就去查。”
高祥拿了衣服,轉身出門,這一次高祥沒有走遠,只是在樓道里,點著了一顆煙。站在樓道的窗前,看著對面樓里晃動的人影,高祥若有所思。也許就是這顆煙,壓倒了高祥。
這時護士走了過來,高祥也回過神兒來,輸液袋里還有一點,還要等一會兒才能輸完。小護士沖著高祥笑笑,轉身走了。可是高祥還是沒有想明白,林燕又是怎么知道他在醫(yī)院呢。
算了,不去想了,高祥伸手拿過來麥當勞,取出來吃了,還真有點餓了。
高祥出了醫(yī)院,打車去了樂購,取了車,然后去了公司。設計方案已經(jīng)做好了,高祥要過了文稿,在座位上看了一遍,沒有問題。老盧走了過來,拿出香煙,沖高祥晃了晃,向門口走去,高祥知道,老盧這是有話要說,就關了機器,取下了硬盤,跟了出去,隨后小羅和小韓也跟了來,這是一段時間以來,幾個人約定的程式。
四個人來到了樓道盡頭的休息區(qū),先是問了高翔的情況,原來他們還不知道高祥去醫(yī)院的事情,高祥看了一眼小羅,可是小羅并不看他,高祥簡單地說了,沒什么要緊,然后又說了方案的事情,最后問了一句,不知道陳峰他們的情況如何。老盧說沒有了解,不用管他們,還是做好我們自己的。小韓說張鑫找過他,他所他不知道情況。小羅還是不說話,站在一邊,看著窗外。高祥讓小羅和小韓先回去,他和老盧要抽顆煙。
兩個人點上煙,吸了一口。高祥問老盧為什么推遲了,老盧說,陳峰他們的方案還沒有完,這么一說高祥就明白了,這是魏總的安排。老盧又問高祥,用不用和趙總說,高祥說不用,趙總心里有數(shù)。
抽完煙,兩個人就回了座位。
下班的時間到了,高祥還不想回去,就又看了一遍方案,從幾個方面分析,覺得不會有什么漏洞,也就放心了。就在這時,手機響了一下,高祥打開一看,是小羅的微信,先是一個定位地圖,然后是一句話:“等你。”
高祥吸了一口氣,想要說什么,一想,還是算了,收拾東西離開了。剛到電梯口,趙總也過來了,高祥剛要說話,趙總擺了擺手,說道:“要注意呀。”高祥有些狐疑,注意什么,看趙總沒有再說話的意思,高祥也就沒有再問,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就到了地下停車場,然后各自上車,開走了。
按照地圖的位置,高祥找到了小羅。這是一個門臉不大的飯店,可是進到里面卻是不小,還有二樓。高祥在一樓沒有尋見小羅,就上了二樓,在里面拐角處看見小羅坐在那里,見高祥過來,也不起身。這時服務員也跟了過來,小羅只說了一句上菜,服務員就轉身離去了。
高祥看著小羅,正要開口,小羅笑嘻嘻的說:“師傅,你就別問了,什么事也沒有,就是要了兩個菜,給你補一補。”小羅這么一說,高祥更是犯合計了,我就是真的要補,也不用你來安排呀。小羅看出來高祥的心思,接著說道,“是,用不著我操心,可是看你這幾天累的,我也不只是考慮你的事情,我也是在為我自己考慮呀。”
眼見小羅越說越不對味,高祥挪了一下身子,正色道:“你這是怎么說話呢,越來越?jīng)]大沒小的了。”
小羅并不理會高祥的樣子,依舊笑嘻嘻的說道:“怎么,我說錯了?”
“難道你說對了?”
“當然了。”
這是服務員把菜上來了,還真是不多,就兩個菜,一個白菜炒木耳,一個苦瓜炒雞蛋。
小羅問道:“喝點什么?”
高祥說:“不喝,我開車呢。”
小羅說:“那就來點飲料。”說吧,也不再問,就喊服務員要了一瓶可樂。
兩個人各倒了一杯,小羅端起酒杯,和高祥碰了一下,一口氣喝了,高祥只是抿了一下。
“我說師傅呀,你一定要保重身體,現(xiàn)在的你,可不是你自己的你了。”說完一臉的壞笑,雙手托腮,伏在桌上,看著高祥。“你想想看,如果你自己不注意,倒下了,我們這一組四個人,老盧已經(jīng)修成正果了,小韓年富力強,一表人才,自然不愁吃喝,可是我就慘了,這已經(jīng)做了你的徒弟,就像一個燙手的山芋,你說這誰還敢接呀。如果沒有人管我了,我這以后可咋辦呀。”
高祥知道她在胡扯,也知道她在說什么,但是高祥心里清楚,這是小孩子在胡鬧,可是也不好明說,就只好順著她的話題閑扯下去。“我還沒有你想的那樣不堪,不過就是小染風寒而已。”
“但愿如此,就怕是千里長堤呀。”
“那也不是你操心的事情。”
“是呀,是不用我操心,我就是提個醒。這身體感冒了好辦,打個針,吃個藥,也就過去了。”
“那也沒有你的事兒,你趁早把你該學的,該會的,抓緊時間弄明白了。”
小羅還想再說什么,高祥擺擺手,不讓她再說下去了。叫服務員上了兩碗米飯,自顧自的吃了起來。
吃完飯,高祥結了賬,兩個人下樓。
高祥說:“上車,我送你。”
小羅說:“不用,我自己走。”說完就走到馬路上,伸手攔了一輛出租車,走了。
高祥看著遠去的出租車,搖了搖頭,轉身也上了車,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