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等餡餅吧

一張皮薄肉多的餡餅,就掛在我能看到卻摸不到的天空上。此時的我,融入進餡餅金色的光芒中,躺在扎人的草地上,瞪著眼,張著嘴,等著餡餅掉下來。這不是我第一天等著天上掉餡餅了,我已經等了半輩子了。我的這種行為在別人眼里是一個笑話,可在我心里卻是一個堅如金剛石的夢想。愚昧的人們,怎么會知道我夢想的偉大呢?終究有一天,這香噴噴的餡餅會掉下來,砸在我的臉上。

今天的餡餅又不知道落到什么地方去了,我擦了擦嘴,就站了起來,借著月光向家的方向走去。回家的路其實并不遠,只不過要翻越一座很高的山,所以也是很費勁兒的。其實,原本我是不愿意翻山過來等天上掉餡餅的,可是十年前,我爹臨死的時候,指著這座山對我說:“三兒,你一定要完成爹的夢想啊,一定要等到天上掉餡餅啊!”看著爹的手勢,我明白了一個事,那就是要翻過這座山,才能等到天上掉下來的餡餅;再看看爹死去不能閉眼的樣子,我下了個決心,一定要完成爹的夢想。從那以后,我每天早出晚歸地爬過大山,躺在草原上等著餡餅。我,不畏寒暑,春去秋來,十幾年如一日。固然,這樣我很辛苦,可是為了我爹的夢想,為了天上的餡餅,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自從繼承了我爹的遺愿后,我便沒有了一個朋友,所有人都會當著我的面,罵我腦袋有問題。一群無知的人啊,總有一天,我會拿著餡餅,證明給你們看,讓你們知道沒有信仰和追求的人生,是多么的可怕和無趣啊!

啊,哈哈……

其實,我并不是一個朋友都沒有,就在我要翻過的這座大山腳下,住著一戶人家,他們家里所有的人,都喜歡我,尊敬我,懂我。尤其是戶主李四,他更是為我追求夢想的精神而感動,經常和我喝酒聊天到深夜。每次他都會早早在家門口等我,然后大聲地給我加油鼓勁的。不過,今天卻發生了意外,我到他家門口的時候,竟然沒有看到李四,一下子,一種不好的預感,就籠罩在我的頭上。我一邊加快腳步向李四家門口跑去,一邊四處觀望,這是發生了什么嗎?

等我氣喘吁吁地到李四家門口的時候,忽然聽到了熟悉的加油聲,心中那塊兒石頭終于落了下去,可是還沒有完全落穩,我的心又翻騰了起來。因為,我只能聽到聲音,卻看不到李四,人呢?我爬上院子的圍墻,左右搖晃著腦袋,終于看到了李四。李四他們家一大群人喊著加油,在山腳下忙碌著,這?我一個跳躍就下了圍墻,然后向李四的方向跑去。到了切近,我發現李四一家人正在挖山。

“四弟,你們這是?”

李四回過頭來,用手擦著汗,然后一臉興奮地說:“三哥,你回來啊,我們挖山呢!”

看著李四滿臉的泥水,我笑了,“哈哈,四弟,你快不要開玩笑了,你們挖山干啥啊?”

李四把手里的鐵鍬向上一舉,高聲大喝:“這是我的夢想啊,這是我的夢想啊!”說著,他把鐵鍬一扔,過來一下就抱住了我,“三哥,我要感謝你,是你讓我明白了夢想的重要性啊……”

啊,我就快要被李四熱情的擁抱給夾得窒息了,于是我掙扎逃離他的懷抱,然后看著他興奮地臉,然后再看看這座巨大的山,有了一種哭笑不得的情緒,“四弟,不是我打擊你,這么一座大山,你可能這輩子都挖不完啊!”

“三哥,你怎么糊涂啊,我不是還有兒子嗎?”

“兒子,估計也挖不完啊!”

“還有孫子啊,三哥,你不也是為了實現你爹的夢想,而努力的嗎,對吧!”

對啊,我真是糊涂了啊!我不是也為了我爹的夢想而堅持的嗎?我,我怎么變成了一個愚昧的人啊,我,啊……

我幾步搶了過去,抱住李四,鼻涕和眼淚一起流了下來,“四弟,好樣的,你比我厲害,你比我執著啊……”

“三哥,我把妹妹嫁給你吧,你看你還沒結婚,萬一你等不到天上掉餡餅就死了,還可以讓你的兒子繼續完成你的夢想啊,對不對?”

“對啊,對啊……”

于是,我就有了老婆,過了一年后就有了兒子,再過了三年后,我就帶著我的兒子,翻過那座大山,躺在草地上等著天上掉餡餅,而李四,則也是努力地挖著那座大山。每次我們相遇,都是會心一笑,然后又各自努力去了。

我想,夢想的力量,真是偉大啊!可是我的兒子卻不覺得夢想有多偉大,他會趴在我的懷里,用手指著天上的餡餅對我說:“爸爸,那不是餡餅,那是太陽啊!”

“他媽的,你這逆子!”我掄圓了手,給他的小臉蛋來了一下,“啪!”、“哇……”

“說,告訴爹,那是啥?”我指著餡餅大聲問兒子,“太,太陽……”

“啪、啪”、“說,那是啥啊?”我已經徹底憤怒了,跳起來很高,那高度似乎讓我已經聞到了餡餅的香味兒。

“餡餅,餡餅,嗚嗚……”

“知道就好,你以后的夢想就是等天上掉餡餅,知道嗎?”我又舉起了手。

“嗚嗚,我知道了……”

我的手放了下來,剛想給兒子擦一擦眼淚,就聽到遠處傳來了巴掌聲還有李四的咆哮聲。“啪、啪、啪……”、“你以后的夢想就是挖山,知道了嗎……”

這天晚上我和李四喝了好多的酒,因為我們兩個人的心情都不太好。我們這樣兩個堅持自己夢想的人,我們的子女卻不理解,而且還要放棄,這怎么能行呢?最后我們接著酒勁,把各自的孩子叫了過來,又是痛打一頓,然后升起一堆火,把各自的夢想燒得通紅,然后分別烙印在孩子們的胸口上。孩子們在一陣鬼哭狼嚎后,終于平靜了下來。月光下,我兒子上的胸口印著“等餡餅”,而李四的兒子胸口上印著“挖大山”。

“啊,哈哈……”我和李四終于如釋重負地笑了出來。

我和李四都是有夢想的人,而此時我們的兒子也都成了有夢想的人,我們兩個大人和兩個孩子,圍著火堆開始唱歌開始跳舞,在我們四個人胸口上那夢想的烙印在通紅光下,閃閃發著深邃的光……

從那天以后,我們和我們的兒子都成為了一個有夢想堅持的人,這感覺真是太好了,加油,加油,加油啊!

有一天發生了地震,那座大山倒塌了,很不幸的是李四的房子被壓在大山下,李四的生命也被壓在了大山下。李四臨死之前,抓著我的手,看著他的兒子說:“我們夢想還沒有實現,你要再找一座大山啊……”

李四的兒子背著李四的尸體,帶著李四的夢想,向遠處出發了。當他們消失在遠處,我的眼淚掉了下來,祝福你們,有夢想的人。然后,我帶著我的兒子,又躺在草地上,開始等著餡餅。這一次,我比之前所有的時間都虔誠,正是因為這一份虔誠,天上掉下來一個東西,就落在不遠處。我欣喜若狂,抱著兒子就沖了過去,餡餅,我的餡餅,我的理想,你來了,是嗎?

近了,更近了,在我面前的是——宮保雞丁、西紅柿雞蛋、回鍋肉、土豆絲,外加豆腐湯……

“啊,你媽的……”我的話還沒喊完,“噗”一口血就噴了出來,接著我跟著鮮血摔到在地上。臨死之前,我對兒子說:“兒子你要記住,我們的夢想是餡餅,不是四菜一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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