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總是這樣的。所作所為引人遐想,可那個關(guān)鍵詞卻總是不說出口。雖然小雨說不要看他說了什么,而要看他做了什么,可是,從小的白馬王子與公主的童話夢少女心還是讓她心里有隱隱綽綽的嘆息。
她平時感覺似乎已經(jīng)跟他情到濃處相親相愛了,可是偶爾黑夜里躺下來睡覺,又會隱約發(fā)覺他們中間似乎還是隔了點什么——好像……他是銀屏上的人物,隔著屏幕跟她相處。
“愣著干什么,趕緊吃好了出發(fā)。”梁晚風(fēng)在廚房皺眉提醒到,“晚了會堵車。”
啊呃,想起每年春運時道路上的慘烈之狀,路小月心有余悸地加快了吞咽的速度。
……
紀(jì)微雨好不容易送走了又一批來看望燕京的人,吐了一口氣,有些累的扶著椅子背坐下來。
從昨天聽說燕京醒過來后,就陸續(xù)有人過來看望。雖然這層頂樓被包下來了給他安靜療養(yǎng),走廊上還安排了警衛(wèi)“閑人止步”,可是來看望的好多都是本地的上流,除了一直有來的警廳的領(lǐng)導(dǎo)、同事,還多了一堆什么老板、經(jīng)理,警衛(wèi)是不敢阻攔的。
于是一撥撥人來了又走,雖說怕影響病人休息大家都不敢大聲喧嘩,可是不停地低語寒暄也不好過,而對著一群并無好感的人長時間的強撐笑臉,又是讓紀(jì)微雨感到最累的人類行為,沒有之一。
“來,喝口茶,”病房的茶水間里,韋思雨扭開自帶的保溫杯,倒出一杯香氣四溢,遞給紀(jì)微雨。然后嫌棄地朝剛剛一個什么馬經(jīng)理走過的地方干瞪眼,“哼,一群大尾巴狼,三哥要死的時候這些家伙一個沒來,現(xiàn)在三哥活過來了,這些家伙也活了!”
接過來,是杯奶茶。紀(jì)微雨皺皺眉,有點微愣。自從初中那次事故之后,她一直喝或苦或酸或澀的東西,比如黑咖啡或濃茶,這樣香甜的飲料,真的還是記憶里的遺存物。
“怎么了,不喜歡喝?”韋思雨見她停住,關(guān)心地問。
“沒有。”她淺淺一笑,以前很喜歡喝的,現(xiàn)在,不知道還能不能喝慣。不過,她想想燕京,想想昨天發(fā)生的事,應(yīng)該沒問題吧?
湊上唇去抿了一口。
味蕾一凜,當(dāng)真是香甜的,卻又有些咸咸的。
“你忘了以前老三還是小警員的時候?人么,不就是這樣的。”李炎將茶水間的門拉上,“誰讓他們的店面都在老三的轄區(qū)里面呢,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頭,你也犯不著和他們太較真。”
紀(jì)微雨剛準(zhǔn)備去拉上門,李炎已經(jīng)不謀而合地先做了。燕京雖然不再是持續(xù)昏迷狀態(tài),可是身體還是很虛弱,每天醒的少,睡的多,她怕他們聊天會影響到他。這于是便笑著跟李炎點了個頭。
雖然只是一個禮節(jié)性的動作,李炎還是有點尷尬地將頭別了開去。雖說話已經(jīng)說的很明白,兩個人依舊也只能做朋友,可這朋友,不是那么容易做的。
紀(jì)微雨見他別過頭去,心下輕嘆一口,知道他還是有所芥蒂的。也不再去管他。
或許,有些事情,真的只能靠時間來沖淡印痕吧。
不過,也有些事情是沖淡不了的,甚至愈久彌深。紀(jì)微雨又想起燕京來,剛剛聽思雨和李炎的交談,燕京他這些年一定吃了不少苦吧?這才能有今天這樣的位置。
話說他以前就是個普通的初中生來著,她留了一級才到他班上,算來比他還大一歲,可好像,一直都是他這個“弟弟”在照顧她?現(xiàn)在回頭看看她以前的所作所為,有好多真的好幼稚呀!
“嘶~”紀(jì)微雨伸手捂住嘴,只顧著想東西,卻沒注意被水燙了一下。
“哎呀,不好意思,我水倒?fàn)C了?”韋思雨趕緊抽來面紙,抱歉地詢問。
“唔,沒事!”紀(jì)微雨笑,爽朗地答,腦子里盛滿一個小燕京和小紀(jì)微雨共喝一杯奶茶,稚嫩傻笑的模樣,“吶,幸福是什么——是冬天里熱乎乎的東西!”
……
世界上最糗的事情大概就是,第一次帶男朋友見家長,結(jié)果人生地不熟的男朋友自己導(dǎo)航找到了女朋友家,拎著一個睡得像死豬一樣的家伙,“我把您們們的女兒給您們帶回來了”,順便擦了擦女兒嘴角源源不斷的哈喇子。
路小月正倨傲而坐在年夜飯的大圓桌上,左手一只雞翅膀,右手一只鹵豬蹄,左右開弓,滿嘴流油,不亦樂乎,誓有吞并整桌油,囊括所有肉,將在梁晚風(fēng)那兒失去的脂肪重新占據(jù)之勢。忽然一陣熟悉的冰涼感從天靈蓋傳來,一只微微發(fā)涼的手湊上她的嘴角幫她擦擦干凈,一雙英俊的桃花眼帶著特有的雪里藏溫,聲線溫柔,“少吃點油,我們要養(yǎng)生,我要看你好久好久,嗯?”
嬌俏的小女生咽了咽口水,內(nèi)心糾結(jié)之后,還是乖乖放下了一只豬蹄,坐坐矜持后扒拉了兩口香菇青菜。
英俊的面孔笑得更加溫柔燦爛,揚揚唇便是昏天黑地地吻下來。
等路小月砸吧砸吧嘴,摸著意猶未盡的肚子從黑暗中重建光明的時候,面前的一桌好吃的全都沒有了,只剩下了那雙英俊的桃花眼,雪里藏溫地盯著她看。
“伯母、伯父,月月醒了。”梁晚風(fēng)揚聲地喚。
這是自家的被子?自家的枕頭?自家的臥室?
我滴神呀,什么時候到了!
好像上路之后,她覺得有點困,老梁又說有導(dǎo)航她不看路沒關(guān)系,她就老老實實地閉眼瞇了一小會兒,小會兒,會兒,兒……
“晚飯是穿衣服起來吃,還是端給你在床上吃?”梁晚風(fēng)坐在床前,伸手捏捏她睡眼惺忪的肉肉臉,態(tài)度溫柔。
都到吃晚飯的時候了啊……要是不堵車的話到家應(yīng)該剛剛過中午,看來昨晚失眠對今天影響真的很大誒……
“咳咳!”路媽媽聽說小月醒了,聞聲而來出現(xiàn)在門口,繃著嗓子咳嗽。
“哼~”路爸爸進來也看到了兩個人膩歪的一幕,呵斥道,“今天除夕,哪有團圓飯單獨坐在床上吃的道理!路小月,穿衣服起來!”
“小月朋友在這兒,你這么兇干嘛,”慈眉善目的路媽媽皺眉把路爸爸往外推,“小風(fēng),小月,你們兩個收拾一下過來,準(zhǔn)備開飯啊。”
“哦……”路小月囧囧地看著梁晚風(fēng),“我爸爸是語文老師,很老派很古板的那種,不是特別針對你啊……”
“我知道。”梁晚風(fēng)無所謂地聳聳肩。
說起來……媽媽對梁晚風(fēng)態(tài)度不錯?
穿好衣服,趿著毛窩拖鞋走到桌子邊,一眼就瞅到一盤可樂雞翅,劈手就抄起一塊,雞翅膀呀我最愛最愛吃!
“啪!”路爸爸抬起手中的筷子就是一陣擊打,“客人還沒入座,怎么就先吃!”
“爸~”路小月揉揉被筷子敲紅的手,嘟著嘴敢怒不敢言,輕聲嘟囔,“怎么那什么往外拐……”
梁晚風(fēng)挨著路小月肩并肩坐下來,伸手在桌下幸災(zāi)樂禍地拍拍她的腿,臉上倒是一派謙恭有禮、一本正經(jīng)的正人君子模樣。路小月恨恨地把他的手攥在手里用力掐,裝什么大尾巴狼!
“好了好了,開飯開飯!”路媽媽看著女兒吃癟嘟嘴的樣子,心里好不疼惜,趕緊笑著張羅吃飯,“小月吃吧吃吧,別理你爸!他就那樣兒!小風(fēng),你也吃!”說著懊惱地推了推路爸爸,把盛好的飯碗推到他面前,“孩子好不容易過年回來一趟,兇什么兇!吃你的!”
“哼!你就慣著她吧!”路爸爸氣哼一聲,扒了一口飯,吃出一顆紅棗,夾起來擱到路媽媽碗里,“嚴(yán)父出孝子,慈母多敗兒!”
“這么多吃的還堵不住你的嘴!”路媽媽氣呼呼地夾了一塊五花的紅燒肉放到路爸爸碗里,“孩子有朋友在這兒,就不知道少說兩句?”
路小月看著爸爸媽媽一來二去,嘴角盈盈著笑,心里一股暖流涓涓地淌。他們家除夕這一天的飯都會煮紅棗飯,據(jù)說第一個吃到紅棗的人接下來一年里會交好運,爸爸第一個吃到,卻將這個第一擱在了媽媽碗里;而爸爸,平生最好一口紅燒肉,尤其是那種五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