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我并不那么喜歡詩經,總覺得它不如唐詩意境悠遠、風華驚艷,也不敵宋詞情深意長、美麗婉轉。但是很偶然的一天,隨手翻看時,我看到了“我心匪石,不可轉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突然就心動了。
于是,我將詩經中個人覺得最美的十四句抄在了花箋上,變作了我心中的“十四行詩”。現在,我將它們連同的我感觸一起入錄電腦里,希望有更多的人能品嘗到屬于詩經的美麗與深情。
然后,請告訴我,看到哪句你心動了呢?
1.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出自國風·周南·關雎)
詩句譯文:一對相互啼和的雎鳩鳥,站在河中那小沙洲上。而美麗嫻靜的姑娘,正是男子所渴望的對象。
我心相和:作為詩經305篇中的第一首詩歌,關雎充分地讓我們了解到了詩經里率真的愛情及倍愛煎熬的渴望。這是一個小伙子對心愛姑娘的思慕與告白。不知何時,愛情突然就降臨到了他的頭上,從此他心里裝進了一個人,想忘都忘不掉。夜難成眠,輾轉反側,他為著內心深處的激蕩痛苦又歡喜。此刻,忽而想起,我曾認識的一個女孩,她愛戀著某個男子,她在一個帖子里說,思而不得求而不能,很苦呢。我靜靜地看著這句話,卻說不出任何勸慰。我知道,愛情的劫,要自己渡;愛情的痛,要自己嘗。
2.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出自國風·周南·桃夭)
詩句譯文:桃花朵朵綻放著她的美麗,明艷如火難掩絕世風華。這位姑娘尋到了她人生的歸宿,和和美美地嫁入夫家。
我心相和:這是一首對新娘的贊歌,人面桃花交相映的時刻,喜慶而熱鬧。我們可以去想像,在那個久遠的年代,一個女子出嫁時的情景。是羞澀的吧,臉上的紅暈堪比桃之夭夭。也是悄悄歡喜的吧,從此有個人將與她暮暮朝朝。而未來的生活又會是怎么樣呢?聽,人們的祝福,祝她早生貴子,祝她美滿幸福。我喜歡詩經里的這種歡樂,光陰交疊千年,祝福何須改變?那么,等你喜結良緣的時候,我也要送你一份美好而質樸的心愿,祝平安,喜樂,恩愛,圓滿。
3.我心匪石,不可轉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出自國風·邶風·柏舟)
詩句譯文:我的心不是一塊石子,想轉動就能隨意轉動。我的心也不是一張席子,想卷起來就任意來卷。
我心相和:相比較那些熟為人知的詩經美句,我竟然更為這句而心動。先不說整首詩的凄苦與憂愁,單單來看這一句,我愿意將它看作一種深情而深沉的表達。那份愛是執著的、堅定的,如果能守得云開見日,該有多美好。然而,這首詩的內容不是這樣的,如果將它看作描寫女子身世的坎坷之作,其艱辛真是可憐可怨;如果將它看作失意朝臣的憂悶之作,其境遇也是可悲可嘆。不過,我真的很想拋卻這種令人壓抑的背景,只把那一份深藏多年的情意傳遞給你——我心匪石,不可轉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4.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出自國風·邶風·擊鼓)
詩句譯文:無論死亡還是生存,無論離別還是相聚,我都與你有著共同的約定。讓我握住你的手,與你同生共死,相伴到老。
我心相和:不知道有多少人看到這句詩就感動了,并將“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當做至情至美的浪漫,似乎能與這句相媲美的只有“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了。而這首詩呢,其實是一首典型的戰爭詩,而讓我們印象深刻的這句話原本是描寫戰友感情的,后來被用作夫妻情深的表述。我當然更能接受現在的意義,那種生死相隨、牽手一世的感覺多美啊。記得小時候曾看過一部武俠劇,男女主角到最后都死掉了,當時看得好難過。長大后偶然間回顧到那段情節,突然就覺得那并不是悲劇,相愛的人可以死在一起,內心也一定是幸福與安詳的。
5.投之以木桃,報之以瓊瑤。匪報也,永以為好也。——(出自國風·衛風·木瓜)
詩句譯文:你將木桃贈予我,我將瓊瑤作回報。并非只是為回報,而想永世與君好。
我心相和:這是一首傳遞朋友之情的詩歌。通過互贈禮物,來表達情意的深厚。木桃是一種果品,可作為贈送朋友的信物,而瓊瑤是玉作的飾品,將如此珍貴的物件作為回饋,足見情深義重。而更可貴的是,贈予者并不認為這就是多么了不起的報答,因為珍寶終究是身外之物,朋友才是心里最重要的人。是呢,正是這種暖暖的情誼,讓人覺得倍感溫馨。它讓我想起那一年的冬天,我收到了一個意外而又令人驚喜的圣誕禮物,而在回禮時,我的心情又是多么雀躍而激動。
6.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出自國風·衛風·淇奧)
詩句譯文:有位風采翩然的高雅君子,學問上,如切如磋更精湛;品德上,如琢如磨更良善。
我心相和:詩經中贊美女子的篇章比比皆是,贊美男子的實不多見。這首可以說是男人的贊美詩,用青翠的綠竹來歌頌君子的風度與胸懷。雖然這首詩的原義是想贊頌明君賢相、能臣良將,可在現世安穩的今天,如果我們身邊出現這樣一位“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君子,姑娘們,你們還坐得住嗎?
7.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出自國風·王風·黍離)
詩句譯文:知道我心的人,說我這是在為什么憂愁;不知道我心的人,問我這是有何尋求?
我心相和:這是一首憂國之作,無關愛情。但句子依舊很美,像一個彷徨的失戀者找不到出口。詩中散發著鄉村田地里的質樸,同時,又帶著哲學家的憂愁,頗有一種“我在人間行走,故國不堪回首”的感覺。據說周朝東遷都城后,鎬京原來的繁華不見了,滿目瘡痍里似乎只有一片田地還長著黍苗,就是這種悲凄之感,讓詩里的主人公喊出了“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細想來,在我們失意無助的時候,這句話大概也是最好的感嘆吧。
8.彼采蕭兮,一日不見,如三秋兮。——(出自國風·王風·采葛)
詩句譯文:那個采艾蒿的姑娘啊,一日不見你,仿若隔了三個秋天那么長。
我心相和:這是一首相思之作。那句耳熟能詳的“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便來源于這里。詩的三個段落皆反反復復地在吟唱這種深切的思念,從三個月到三個秋季再到三年,時間層層遞進,情感層層加深。雖然這里沒有過多地交代背景,但我們完全可以想到這是熱戀中的男女一刻都不想分離的愿望。這種感情,相信只要愛過的人都能理解。相隔兩地的情侶,走得過分秒的時光,卻走不過天涯的距離,經歷過望穿著秋水,經歷過苦苦等待,或許我們才能看到愛情本來的樣子。
9.風雨如晦,雞鳴不已。既見君子,云胡不喜。——(出自國風·鄭風·風雨)
詩句譯文:風雨交加如黑夜,窗外雞鳴不停歇。竟然見到君子你,心里怎會不歡喜?
我心相和:這是一首懷人之作。詩中的女子,在一個風雨交加的早晨,聽著窗外雞鳴不已,驀然間就想起了她的良人。她想像著他們的見面,想像著見面時的歡喜。這份悄悄想著、默默愛著的情懷,似乎讓風雨如晦的天氣都變得不那么陰暗。依稀記得,《神雕俠侶》中程英為楊過寫過這句詩,既見君子,云胡不喜,這太適合于表達她的心情了。心里明明那么喜歡他在意他,一旦見面,怎么會不滿心歡喜呢?
10.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出自國風·鄭風·子衿)
詩句譯文:青青的是你的衣領,悠悠的是我的心境。縱然我不去與你相會,你難道就此與我斷絕音信?
我心相和:一個女子在思念等候自己的愛人時,會發生什么樣的心理變化呢?正如我們很深切地愛著某個人時,大概也會看到什么都想起他來。也許這位姑娘只是看到了一個青色的物件,便想起戀人青青的衣領,希望他能感受到自己悠遠綿長的心意。而與這份心意一樣綿長的是文學的傳承,時間來到三國時代,曹操借用了這句詩,寫下,“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沉吟至今。”瞬間感覺,那份感情又深沉了幾分。
11.有美一人,清揚婉兮。邂逅相遇,適我愿兮。——(出自國風·鄭風·野有蔓草)
詩句譯文:有一位美麗的姑娘,顧盼流轉輕舞飛揚。今日與她不期而遇,果然讓我一見傾心。
我心相和:詩經里最廣為人知的形容美女容顏的句子大概是“手如柔荑,膚如凝脂”“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其實我倒是更喜歡“清揚婉兮”這四個字,有一種清澈如水、溫婉如畫的感覺。雖然并不那么相信一見鐘情,但還是很欣賞這種浪漫而自由的愛戀。驀然想起某人來,這么多年過去了,不知道我還是不是你眼里的淑女?如果有真正邂逅的那一日,我還是你所想像的樣子嗎?
12.綢繆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見此良人?——(出自國風·唐風·綢繆)
詩句譯文:情意纏綿,夫妻同心,三顆星子,懸掛于天。今夜是什么樣的好日子呢,讓我見到了我親愛的丈夫。
我心相和:這是十分活潑戲謔的一首詩,為洞房花燭夜而作。想必古代的婚禮也是不乏熱鬧的,新人羞澀對望情意綿綿,親友旁邊起哄不遺余力。終于等到婚禮結束了,兩人歡歡喜喜地進了洞房。然而,鬧洞房的人怎肯安靜離去,他們即興做了這首詩來調侃那對鴛鴦。其實我很喜歡“今夕何夕,見此良人”這八個字,即使是在鬧嚷嚷的一首詩里,也滿載著浪漫安靜的味道,及彼此擁有的喜悅。
13.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出自國風·秦風·蒹葭)
詩句譯文:蘆葦茂盛,白露結霜。我所思念的那個姑娘,就在河水的那一方。
我心相和:相思,一向是詩詞中的常見主題,詩經中也不乏優秀的相思之作,比如這首蒹葭。故事應該發生在一個深秋,深秋的蕭瑟最能襯托別離的相思。蘆葦長長了,露水凝成霜,一個為情所困的男子,站在河邊思念著心愛的姑娘,仿佛她就在河水的中央。這是詩經中飽含意境、充滿畫面美的一篇,詩中的男子用情之深可見一斑,這不禁使我想起——相思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
14.昔我往已,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出自小雅·鹿鳴之什·采薇)
詩句譯文:回想當年我出征的時候,楊柳依依隨風擺動。如今我正在回來的途中,大雪漫天紛紛揚揚。
我心相和:國風是詩經中最重要的部分,我所選取的前面13句全部出自國風,只有最后這一句來自小雅。每當輕輕吟起這句的時候,仿佛能看到楊柳依依的路邊,誰將走過,誰在駐足,誰的往昔滑過了年輪來到今朝?這是一首描寫戍卒返鄉的詩,在艱苦的軍旅生活及得勝而歸的喜悅中,有這么一個詩意的句子夾雜其中,不禁令人眼前一亮。而我們每個人,都在不知不覺間經歷著時間的流逝,從悠長夏日到飛雪寒冬,讓自己在有限的生命里心有所依,夢有所成,便不必感嘆時光太瘦,指縫太寬了。
最后,愿你們能喜歡這些句子,無論在晨光里,還是在夕陽下,希望這份詩意的美好讓你展露一個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