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飄揚的鵝毛
-01-
隨著火車的一聲鳴叫,那銹跡斑駁的鐵軌在縱橫交錯的線上距離拉的越來越長了,直到望不見盡頭,肖梅才轉身離去。
這是一場旅行。不,應該是回家。更確切地說是一場別離,是今生最后的告別。她知道,長生這一別將是永遠!
半個月前,長生突然胃痛,吃了胃藥也不見好轉反而加劇了,肖梅陪著他到醫院。醫生要求住院做進一步檢查,長生心里忐忑著,想著平時身子板硬朗,粗茶淡飯........他如此思索并安慰自己。
“劉長生患者,請問家屬在嗎?”主治醫生披著一件大白褂,里面還穿著一件青色手術臺衣服,來不及更換,一陣風似地進來。
五十歲不到的長生,三天時間,臉上的胡子像疾風中的勁草,瘋長。加上做胃鏡整個人感覺像到了不惑之年。他嘴角挪動又停留,望了望旁邊的肖梅,終于從兩瓣唇里努力吐出兩個字“沒有”。
“你的情況有點嚴重了,癌細胞已經開始擴散,需要盡快接受治療。如果同意的話,這里要你本人及家屬簽字。”主治醫生推了推眼鏡,打開手里的文件夾。
長生手一顫,緊緊抓住床單,吃力地坐起來,但無濟于事,這感覺就如同從地獄到人間一樣艱難。肖梅趕緊扶他坐起,長生伸出那雙長滿老繭嘿呦干裂的手,抖索地接過醫生的單子.......
第二天早上,長生出院了。
他沒有社保。他支付不了高昂的治療費,即使治療,生命最多延長三五年,而且不能再干重活了,除了干重活他還能干什么呢?十幾年來,用汗水換來的金錢早已在家鄉蓋起了一棟樓房,哪里還有余錢治病?于是,他決定不再治療,任憑上帝對他的審判。
落葉總是要歸根的。
長生叫肖梅幫他買了一張火車票,他決定要回家了。肖梅的眼淚如豆子般嘩啦嘩啦地掉,她似乎沒有想過長生離開她的這一天來得這么快,這么急促,她還以為這輩子能和長生白頭到老,做個半路夫妻。
在工友的歡送下,長生走了。肖梅是留下還是該回家了?在這燈火輝煌,星光璀璨的城市里,似乎每個人都是匆匆過客,肖梅、“長生”們卻從未屬于過這里。
-02-
70年代初出生的肖梅,那一年,她20歲,如花似玉,含苞欲放,閨中待嫁。
每天踏上門的媒婆三五成群,來來往往,門庭若市。肖梅雖沒什么學歷,初中沒有讀完就回家放牛、養豬了,但這并不影響長得一副美人胚子的肖梅在農村相親市場的歡迎度。
這一天,放牛剛回家的肖梅,遠遠地看到家門口一頭公豬,高大威武,屁股后面兩坨肉紅撲撲的像饅頭似的鼓鼓囊囊。她心想,家里的母豬才下崽,今兒不需要配種。她一邊想一邊穿過院子。
喏,家里來人了,又是個媒婆。
一婦人笑瞇著眼,一頭頂著油光發亮的齊耳短發,不知道抹了幾層豬油,頭發才能如此服貼。后面還坐了兩個男人,一老一少,肖梅穿過廳堂斜瞟了他們一眼,她尋思著,一個年紀輕輕的男人,外表道貌岸然,干點什么好,干嘛非要干公豬交配生意?更尷尬的是,怎么和媒婆一起,難道人的生意可以和豬生意一起做?她立刻覺得惡心起來。
事后,才得知,年輕的男人是個貨車司機,叫官生,在隔壁鎮的煤礦山里拉煤,經過公豬男人(他大伯)及媒婆牽線搭橋,今兒特意過來先看下肖梅,看能不能對上眼,再談婚事。肖梅,立刻對官生的印象扭轉了180度,方才的齷齪思想早已煙消云散了。
這一天,肖梅幫著父親挑擔子到街上賣菜,30公里的沙子路磨到腳起泡,天不亮就開始趕路。肖梅也算是家里的主力,姐姐剛出嫁,弟弟還在上學。
快到鎮上的三岔路口差點撞上了一輛拉煤貨車,幸好急剎車,否則估計命喪黃泉了。肖梅一看正是半月前來她家的官生,官生得知肖梅每逢圩日二八五都來街上賣菜,機靈的官生即使不順路,拉完煤都到鎮上送肖梅回家,開始肖梅還不愿意,怕欠人情,官生卻把她當自己人了,執意要送,這么一回生二回熟,肖梅慢慢不推脫了。
和往常一樣,肖梅看著正在駕駛的官生這么認真的樣子,技術嫻熟還吹著口哨,她又情不自禁地崇拜起來,官生一邊望著車頂上的鏡子偷瞄肖梅通紅的臉,一邊在倒騰著方向盤底下。
突然車子不動了,官生說要下去看看,這前不著村,后不著店,天也快黑了。肖梅著急也下了車。
官生在車子底下摸索半天也沒看出什么毛病,當他鉆出來的時候,像從伊拉克戰場回來,滿臉黑乎乎,只露出潔白的牙。肖梅“噗呲”一聲笑著立刻從口袋里摸出一條手絹給官生擦臉,她豐滿的胸脯隨著手的動作上下顫動,官生一愣,褲襠里立刻像支起了個小帳篷,渾身上下如同爬了千萬只螞蟻在騷動,他不自覺地左手順勢將肖梅一攬,橫空抱起直接進了路邊的草叢里......
肖梅一邊拍打官生的背,一邊罵道:“你這個短命鬼,想干什么”?肖梅的聲音從清脆變得含糊,最后只剩下男女此起彼伏的喘息聲.......
這一天,肖梅回家特別晚。
-03-
一個月后。
本該來姨媽的日子卻沒有駕到,肖梅把這事也拋在腦后了,直到快兩個月姨媽始終有沒來,她才驚愕起來,于是趁賣菜的功夫,一個人偷偷地跑去衛生所。
這個農村傻丫頭根本不曾想到最近胃口這么好竟然是懷孕了。鄰居大嬸好眼神,竟然還問肖梅這陣子吃了啥,突然就胖乎乎起來。
當肖梅急匆匆跑去和官生說她懷孕了,官生一臉不屑說:確定是我的?肖梅臉都綠了,兩行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官生見狀,忙說:“逗你玩呢!那就結婚吧”。
肖梅回到家和父母說要和官生結婚,父母一臉驚訝,媒婆都還沒回話呢,怎么就鬧著要結婚了?在父母的再三逼問下,肖梅才說已經懷了官生的孩子.......
這下天都鬧翻了。
就這樣,肖梅被父親趕出了家門,嘴里還念念有詞:家門不幸,就當沒有這個女兒.......
肖梅卷起褲腳走了30公里的沙子路,她想在黃昏之前趕到鎮上,希望遇到官生的車子,然而,卻錯過了。她在鎮上的一個屋檐下蹲了一個晚上,頭發也被露珠打濕了,天亮的時候,鎮上各種嘈雜聲、吆喝聲慢慢多了起來,肖梅跑到一個早餐鋪買了兩個包子狼吞虎咽起來,還不時張望路口盼著官生的車子,然而,這一天,從天明到天黑也沒有盼到官生,她甚至不知道官生具體住哪里。肖梅唯一的救命稻草似乎也要破滅了,她摸著微微凸起的小腹,淚眼汪汪,她害怕,她才20歲呢。
就在肖梅欲哭無淚的時候,官生出現了。官生帶著肖梅回家,就像拎著一只無家可歸的流浪小貓被好心的主人帶回家一樣,無精打采地耷拉著腦袋。
肖梅的婚禮沒有彩禮,也沒有親人見證的儀式,悄悄地領證結婚了。她以為日子可以安靜地過下去,可是比她想象的要糟糕。刁鉆的婆婆始終用一股挑剔的眼神去審視肖梅,在寒風凜冽的大冬天身懷六甲的肖梅依然要到地里打豬食,洗衣服,做飯,甚至鄰居都在指指點點說肖梅是帶著肚子來到她家.......
懷胎十月,瓜熟蒂落,肖梅生下一胖小子,長得像肖梅,她婆婆又不高興了,從不給她帶孩子。這往后的日子,肖梅一個人苦苦熬著,一心想著把孩子帶大日子會慢慢好起來,官生一直忙說在拉煤、干活,家里的事情幾乎是肖梅一個人在操持著。
直到孩子8歲那年,上小學了。她到鎮上給孩子買點文具和新衣服,不料,聽到隔壁官生的聲音,她跑去一看,竟然一伙人在“砸金花”(賭博),肖梅正想過去勸的時候,卻看到一女靠近官生,纖纖玉手摟著官生的脖子......
肖梅默默地回家了。官生凌晨回來,呼呼大睡,肖梅卻睜眼到天亮。這些年來,官生一直說忙,卻沒有多少錢給她,幾乎是靠肖梅養豬種地支撐日常開銷,她還想著老公的錢要存起來干大事,蓋房子,哪知,卻在外面賭博、養女人去了。
第二天早上,肖梅問起官生這件事,官生不承認,反而動手打了肖梅,公婆不但沒有拉勸,也罵肖梅無中生有,肖梅以為忍忍就過去了。然而,往后,官生偶爾才回家住住,把家當旅館了。她終于忍無可忍,一天夜里,她提了一瓶農藥到鎮上“砸金花”現場,卻沒有看到官生,好心的牌友告訴她官生在樓上,肖梅急匆匆地跑上樓發現官生正和那女人翻云覆雨.......
捉奸在床是什么滋味?
肖梅束手無措,她不知道該干嘛,但如果此刻有一把刀,肯定就往上砍了。手無寸鐵的肖梅呆呆地立在那里,眼淚不自覺地流下來了,她恨官生,拳頭緊緊地拽著,手指甲陷進肉里血都滲出來了卻全然不知。這一刻全世界的人都把她拋棄了,她為了嫁給官生,為了把官生的孩子生下來,卻不顧父母的反對,與父母反目成仇也在所不惜,如今,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
想到這里,肖梅覺得這個世界不值得她留戀了,于是拿著“敵敵畏”打開蓋,咕咚咕咚往喉嚨里灌,當她轟然倒下的那一刻,官生才知道他老婆躺在門口,此刻嘴里正吐著白色泡沫......
一朵鮮花就在這個午夜要凋謝了。比曇花還快。
-04-
一年后。
小學四年級的張肖(肖梅兒子)收到一封“天外”來書。文字歪歪扭扭,像小學生寫的,內容如下:
“親愛的兒子,原諒媽媽的不辭而別,媽媽還活著,但媽媽現在沒有辦法回來,請記住,一定要好好讀書,考上大學。”----肖梅
一年前喝農藥自殺的肖梅,當時官生抱到醫院及時搶救過來了,但天亮的時候肖梅消失了。整整一年沒有音訊,村里的人都以為她喝農藥沒死成,定是到深山老林找了個沒人的地方尋短去了。
她兒子也以為是一封來自天堂的信,他揉了揉眼睛,看到是廣東的郵戳,他喜極而泣,終于是個有娘的孩子了。
那天肖梅洗胃后又活過來了,似乎閻王爺覺得她不應該這么早來報道,于是又將她送回了人間。
連死都不怕,還怕活著嗎?
肖梅天亮時分坐了最早的班車去了城里的火車站,一路南下,去了廣東,兜里只帶了500元。她先后去了人才市場,嫌她年齡大沒有學歷,后來又去家政中心,遇上了黑心家政,交了300元押金卻以培訓不合格為由開除了。最后連10元床位費都交不起的肖梅只能住到天橋底下。一個月過去了,她苦思冥想,她不相信一個大活人會被活活餓死在街頭,于是,她到一家餐館,找到老板說能不能在他店里做事,她不要工資,解決她一日三餐即可。老板看她一農村婦人,看起來老實本分,于是允了。
老板的生意越來越好,肖梅沒日沒夜地端盤子、洗盤子、收拾餐桌、抹地,從天亮干到關門歇業,一個人頂三個人,肖梅沒地方住,問老板能不能住廳里的地板上,好心的老板也允了。于是,她就獲得了一份包吃包住的工作。雖然沒有工資,但總不至于餓死。
過了大半年之后,肖梅慢慢學會了說普通話,老板看她機靈,讓她當服務員,熱情的肖梅受到了顧客的一致好評,于是老板除了包吃包住,每個月還給了肖梅800元工資。
當肖梅拿到第一筆工資的時候,給兒子寫了一封信,告訴他還活著。
-05-
肖梅沒有死,村里都傳開了。
官生的老丈人雖然嘴上說不認肖梅這個女兒,但畢竟是自己的親骨肉,上次肖梅自殺后消失,老丈人帶著小舅子拿了把刀沖到官生家里,差點打斷了他的腿,官生事后也在懊悔,是自己親手斷送了肖梅的命。
聽到這個消息,官生也松了一口氣。他幾度想南下去廣東找肖梅,但卻又沒這個勇氣,拉不下臉面,也不知道詳細地址。他心想,等肖梅氣消之后會回來的,畢竟還有兒子。
又過了一年。肖梅始終沒有回來,村里有人傳,肖梅跟了有錢人,在廣東安家了,有人又說,肖梅被騙去做傳銷了,還有人說,肖梅寧愿在廣東大街上乞討也不愿意看到官生.......
這不同的版本成了村里婦人茶余飯后的談資。官生終于坐不住了,家里沒個女人也不像個家,老父親年初中風,沒幾個月就去世了,要是有肖梅幫著一起照料也不至于走的這么快。于是,官生剛好接到一批貨送往廣東深圳,根據郵戳地址附近找找,總是可以找到的,他心想。
夜間開長途車容易出事,以前肖梅總是叮囑官生開車小心,如今沒有了肖梅的叮嚀,官生更加覺得自己是個老司機了,一邊開車還能一邊把妹的技術,官生腦海里突然想起了十多年前,那個夜幕降臨的夜晚,倦鳥也歸林了,夜色下,他與肖梅在草叢里最銷魂的第一次,可肖梅也許永遠也不知道那天車子根本沒有壞......
官生一邊回想,一邊無限地意淫起來,意淫對象一會是20歲時的肖梅,一會是砸金花的靚女,一會是村里的寡婦,官生燥熱起來,想喝水,伸手沒有摸到,于是扭頭探到后座上,就在這時候官生直行的大貨車撞上了另一輛在急速變道的貨車,官生死了,沒有人知道他是死在意淫的路上。
可憐了他的孩子,這回不是沒有娘,而是沒有了爹。
-06-
然而,肖梅不知道,官生是在找他的路上死了。
直到半年以后,才從兒子那里得到消息,他爸已經不在了,她曾經詛咒的短命鬼,終于還是短命了。她本想回去祭拜一下,好歹也夫妻一場,然而,此刻卻走不開。
一年前,肖梅餐廳里的生意特別火爆,工資從800元漲到1000元,她非常感激老板,給了她工作和重生的機會,單純樸實的肖梅得到顧客的認可和同事的青睞,其中一個老顧客叫王琳,比肖梅大七八歲,四十來歲左右,時間久了跟肖梅拉起家常,一回生二回熟,得知琳姐和店老板還是老鄉,于是肖梅便覺得親切了。
一天,店老板告訴肖梅有個更好的工作機會叫她考慮一下,給琳姐家做保姆,一個月工資2000,這工資當時和白領差不多了,既然老板都推薦她去,還是認識的老客人,肖梅答應了。
肖梅走進琳姐家那一刻,她才知道什么叫富人生活,三十年前一直在農村沒有出過遠門,偶爾知道廣東是個好地方,有錢人富得流油,窮人也比比皆是,走出大街只要人多熱鬧的地方總有人在乞討。
打開門,迎面撲來一只白色貴賓犬,當時肖梅哪里知道這像狗又不像狗的玩意是叫貴賓呢,琳姐抱起貴賓摸摸頭,親了又親,肖梅看了連忙想作嘔,一股酸水都到嗓子眼了,又吞回去。城里人真會玩,人和狗都親熱起來了,這吃屎的嘴巴怎么能和吃飯的嘴巴碰到一起呢?不臭嗎?肖梅疑惑著。后來知道,狗糧比人糧還貴。
房子裝修豪華,復式兩層,光洗手間浴室就四個。琳姐是個大方得體見過世面的人,至于她做什么工作,肖梅不清楚,偌大的房子,就住了男女主人,琳姐老公經常出差,家里也沒有老人住,沒有小孩,肖梅僅僅知道這些,多余的她不敢多問。一到家都沒坐下來,肖梅就開始擦地板,這么勤快的保姆,哪里找,琳姐心生高興。
肖梅在琳姐家順風順水地干了大半年,每天抹地板、洗衣服、買菜、做飯、遛狗,這生活有滋有味,比起餐廳里的活,這個輕松好幾倍,相比農村種地、養豬,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即使如此,她還是很想念兒子。琳姐也會問起肖梅的情況,慢慢地,肖梅也把自己的家事告訴琳姐。
一天,琳姐把自己多年前的衣服翻出來,送給了肖梅,都是很時尚的衣服,也沒穿過幾次,露胸露背的肖梅也不好意思穿,琳姐告訴肖梅可以打扮的更漂亮一點,不要辜負了自己的好臉蛋,肖梅雖然生過孩子,但身材卻沒有走樣,三十出頭顯得更加豐盈。哪個女人不愛美?肖梅也一樣,穿起琳姐的衣服簡直是量身定做。這么一打扮起來,連下班回家的琳姐老公也驚艷到了,他才開始注意起這個保姆原來也是個美人,男人都是下半身的動物,但凡長得好看一點的,身材豐滿一點的總是要多看幾眼。
晚餐以后,琳姐要到樓下去遛狗,說有個朋友約她在附近,晚點回來,交代老公喝完餐桌上的牛奶,她老公有個習慣,每天晚上要喝點牛奶,看會新聞就洗澡睡覺了。和往常一樣,肖梅收拾餐桌,抹地板,先生在沙發上看電視,他看著這個比四五年前穿同樣衣服的王琳還更有料的肖梅,先生突然就有了生理反應,喝了一杯涼開水,無果。又去了沖涼房洗了個冷水澡,當先生披著浴巾出來的時候正好碰上肖梅在外面的池子洗抹布,先生突然一沖動把肖梅抱進浴室,她還沒反應過來,更來不及掙脫,一陣電流涌進全身。
有多久沒有做男歡女愛之事?兩年?三年?五年?肖梅好像僅僅記得十多年前和官生在路邊的草叢里。女人三十如虎,肖梅在先生的挑動下如饑似渴,她從來沒有想過和男主人發生什么,竟然在一瞬間,毫無征兆地發生著.......肖梅有些懊惱,有些內疚,更多的是享受此刻的呻吟,一浪高過一浪,似乎她才是這里的女主人。
第二天,肖梅早早地把早餐做好,先生吃過早餐上班走了。肖梅也收拾自己的行李,和琳姐說不干了。琳姐卻不答應,肖梅說工資不要了,然后開門走人。琳姐撲通一聲跪下,眼淚嘩啦嘩啦往下掉,肖梅嚇了一跳。
原來,琳姐知道昨天發生 了事情,一切都是她的安排,她在老公的牛奶里放了蒙藥,故意讓肖梅穿的性感一點。這么多年來,她們一直沒有孩子,夫妻開始一起創業,沒有時間也沒打算要,等錢賺夠了卻錯過了時間,年齡40了多次試管不成功,她老公特別喜歡孩子又是廣東人。當琳姐認識肖梅以后,她就萌生了代孕的想法,她希望肖梅懷上老公的孩子,生下來后給一筆錢讓肖梅消失。
城里人真會玩,孩子都可以代孕。
肖梅不同意,起身就想走。琳姐抱住她的腿,苦苦哀求,說幫幫她,寧愿自己找個可靠的人生,也不想老公在外面找個女人生,她不想失去這個家......
肖梅心軟了。
于是,兩個女人在先生不知情的情況下謀劃著生孩子的事情,并達成協議,一旦生下孩子不論男女,琳姐付肖梅十萬元并永遠消失。
三個月后,果然,肖梅懷孕了。但是,她不敢告訴兒子,不敢挺著肚子回去祭拜死去的官生,因為這個孩子不屬于他,也不屬于肖梅。
肖梅不再當保姆了,保姆的活有人替代了,她住到樓上,過上了富太太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十個月是短暫卻又漫長的,肖梅在樓頂的私人花園里,斜躺在椅子上被冬日的暖陽照著緩緩地睡去了......無數個這樣漫長又愜意的午后,她覺得這是一場夢,人也變得飄忽起來。
-07-
次年夏天。
肖梅產下一胖小子,看來是生兒子的命。果然,琳姐和先生都樂壞了,按照約定,肖梅做完月子拿著十萬元補償金走了,但她卻有萬般不舍,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卻永不得再相見。
她該去哪里?拿著錢該干什么?她迷茫了。
對,回家,去祭拜一下死去的官生。去看看上初中的兒子,還有為了官生反目成仇的父母。
此時的肖梅已然不是當年種地的肖梅了,多了幾分城里人的打扮,經過一年多的休養生息,體態變得豐盈起來。然而,一切都不是她想得那么好,一進家門,婆婆看見她,拿起掃把往外趕,罵她是掃把星,克死了丈夫,害死了官生,如果不是她,官生就不會死在去廣東的路上,一手帶大的兒子竟然也不待見她,村里人更是添油加醋,說肖梅沒嫁來之前就帶著肚子,如今老公沒死幾年不回家,肯定是在外面當小三,如此云云。這婆家是住不下去了。
于是,她回到娘家,父母都已經老了,幾乎也干不了體力活,幫著弟弟看孩子,農村的土房子也小,住不了那么多人,一個寡婦長期住在弟弟家也不是個事,村里人也會議論。
活了三十多年,竟是如此悲慘,有家不能回。值此,家鄉人都掀起了一股南下廣東打工熱潮,地也不種了。
無奈,肖梅又去了廣東。走之前她給了兩萬塊婆婆安頓好兒子,又給了三萬塊父母,她始終覺得虧欠父母太多,要是當年聽從父母的,也不會是如今的樣子。父母終究不知道這些錢是代孕費。
-08-
又過了八年。肖梅四十二歲。
她呆呆地立在火車站送別了長生,也許他才是今生真正愛她的男人。
這些年,鬼知道肖梅經歷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