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人生第一次鄭重其事的化妝,是為了參加阿嚴的婚禮。
阿嚴今天就要結婚了呢,自從他那次拉著那個女孩子的手,笑的痞痞的對我說:“格格,叫嫂子”的時候,我就應該想到的。
那個女孩從頭發絲到腳趾都是阿嚴喜歡的類型,她扎著高高的馬尾,面龐素凈,皮膚白的透明,一雙大眼睛顧盼生輝,眼波瀲滟都是風景。
“你就是格格吧,總聽阿嚴提起你。”
......
婚禮現場很熱鬧,阿嚴看那個女孩子的目光里是濃的化不開的深情。大家都在交口稱贊新郎新娘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對。
明明是很高興很高興的事,我的鼻子卻忍不住發酸,淚水一滴一滴的落了下來。
以前我哭的時候都是拿阿嚴的袖子抹眼淚,阿嚴總是有辦法哄得我破涕為笑。
可是今天,我哭花了妝,他看都沒看我一眼。
陪了我二十三年的阿嚴以后就是別人的了。
沒錯,我今年二十三歲,
我認識阿言整整二十三年。
2、
按認識的年數來算,我跟阿嚴就是傳說中的青梅竹馬。
我打一出生就認識了阿嚴,甚至連滿月照都是跟他一起照的。
兩個白白胖胖的小娃娃,穿著大紅褂,頭靠著頭,笑的見眉不見眼。
可能是天天耳濡目染,阿嚴會說話的時候,叫的第一個人不是爸爸,也不是媽媽,而是格格。
阿嚴小時候長的可愛又討喜,眨著大眼睛見人就笑,小嘴一笑就咧成大大的心形。
他尤其喜歡我,見到我總高興的手舞足蹈,嘴里咿咿唔唔的,跑到我面前,小肉手捧著我臉吧唧親一口,在我臉上留下一大串的口水印。
阿嚴從小就會哄女孩子,四歲的時候就會從草地上摘一把小野花送我。
就是最常見的那種小花,淡藍色的花瓣,嫩黃色的蕊,花朵小的不仔細看都找不到。
但我覺得那是世界上最好看的花,小小的阿嚴拿著一小束花小跑著來到我面前,眼睛亮晶晶的盯著我。
“格格,格格,你快看,我給你采了花。”
那是阿嚴第一次送花給女孩子,也是我第一次收男孩子的花。
3、
五歲的時候,我跟阿嚴上了同一個幼兒園,但不是一個班。
阿嚴在大班,我在小班。因為我小時候身體不好,推遲了一年入學。
阿嚴知道我去了他們學校但跟他不同班后,又哭又鬧又打滾,說不和我一個班他就不上學了。
阿嚴的媽媽沒辦法,找了老師,好說歹說,讓阿嚴留了一級,把阿嚴調去了我們班。
每天放學的時候,老師讓小朋友們排著隊,手拉著手走回家。
阿嚴長得很好看,特別招人喜歡,好多女孩子都搶著拉阿嚴的手,但阿嚴只愿意拉著我。
每天放學,阿嚴就跑到我座位上,幫我收拾東西,把我的小書包背在他肩膀上,然后牽著我的手回家。
當時,我跟阿嚴一人一天只有五角零花錢,我當時特別喜歡吃阿爾卑斯棒棒糖。
上午的時候我吃了一個花完了自己的錢,下午就眼巴巴的瞅著阿嚴,阿嚴被我瞅的沒辦法,就把他的零花錢貢獻出來再給我買一個。
于是,我吃了一年雙份的棒棒糖,阿嚴一年沒有吃零食。
4、
因為吃了太多甜食,上小學的時候,我變成了一個圓滾滾的小胖子,阿嚴卻越來越好看,真叫人來氣。
當時,電視劇里正在熱播【還珠格格】,我們也天天討論大眼睛的還珠格格,和溫柔的紫薇格格哪個更美。
班里幾個調皮的男孩子總是拉長嗓子嬉皮笑臉的說“當然是咱們班的胖格格美。”
沒錯 ,那個時候他們都叫我胖格格,一邊喊還一邊拽我小辮子。
我忍不住趴在桌子上上哭了起來,阿嚴正好打完籃球進來,頭上的汗還沒來得及擦,就跟那幾個男生扭打在一起。
一邊打一邊喊“你們敢欺負格格,格格是我罩著的,敢打我的人”嚇的我都忘了哭。
阿嚴就像一只兇猛的小豹子一樣,打起架來一點也不要命,老師來了才把他們拉開。
后來阿嚴被罰在辦公室寫了一千字檢查,我回家還把阿嚴打架告訴了他爸媽,于是阿嚴又挨了一頓“竹筍炒肉”。
長大后一提起這件事,阿嚴就屈起手指在我前額上敲一個爆栗“壞良心丫頭,打架還不是為了你。”
后來那幾個男生再也沒敢欺負我,據說是阿嚴狠狠的警告了他們,你們再敢欺負格格,我見一次就打一次。
男生們聚在一起總會聊誰是班上最好看的女孩子。
阿嚴說:當然是格格啊,格格不止是全班最好看的,還是全世界最好看的。
5、
初三我跟阿嚴不在一個班了。
我當時是根正苗紅尖子生,熱愛學習好少年。
阿嚴太貪玩,沉迷游戲不能自拔,幾次大考都是班上墊底,被踢出了重點班。
為此,阿嚴的爸爸不知道打過他多少次,他依然我行我素,一點都不上心。
那時候魔獸游戲特別風靡,一到周末,阿嚴就偷偷去網吧,開始打怪練級。還剩兩個月就中考了,他卻一點也不著急。
但是我很著急,我背著書包跟在阿嚴后面,他去哪兒我就跟到哪兒。阿嚴一臉無奈的說“格格,網吧不是你們好學生去的地方”
我一臉不服氣“為什么,你能去,我就能去”
阿嚴拗不過我,任由我跟著,給我開了一臺機子找了電影給我看。我不看電影,就只盯著他打游戲,一到關鍵的地方我就伸手打擾他。
一次,兩次,三次......
阿嚴終于生氣了“凌格,你到底要干嘛”
這是他第一次連名帶姓喊我名字。
我覺得特別委屈,一邊哭一邊說“阿嚴,你這個樣子,肯定考不上重點高中,我們就不能上一個學校了,到了高中就要住校,到時候我們就一周才能見一次”
我一哭阿嚴就慌了,想給我擦眼淚找遍口袋也沒找到紙巾,我把眼淚鼻涕都抹刀他袖子上,阿嚴也不生氣。
“格格我知道錯了,我們回去吧”
從那天起阿嚴再也沒有去過網吧,他開始努力學習,主動去問老師題,每天都來找我借筆記。
不知道阿嚴是怎么做到的,中考以第一名的成績考上了重點中學,但阿嚴在這兩個月瘦了整整二十斤。
6、
高中的時候,阿嚴出落的更好看了,臉棱角分明,劍眉星目,鼻梁又直又挺,好多女孩子都趁課間偷偷過來看他。
阿嚴每天都收到好幾封情書與各種零食,這讓我感覺氣鼓鼓的,然后情書被我扔了,零食都進了我的肚子。
噢,對了,高中之后我開始抽條,褪去了嬰兒肥,瓜子臉的輪廓越發明朗,其實也是個眉清目秀的小美女。
跟隔壁班顧涼一起參加了作文比賽,集訓期間朝夕相處,感覺有聊不完的話。我也很喜歡這種書卷氣的男孩子。
后來他牽我的手的時候,我紅著臉默許了。以后中午顧涼就在我們班門口叫我,我不再跟阿嚴一起吃飯。
阿嚴沒說什么,但我能感覺出來他的失落,心里默念了幾句對不起,莫怪我重色輕友之后,我還是拉著顧涼的手走了。
跟顧涼在一起之后對學習就不那么上心,期末考試的時候我的成績從全校前五退到了100名開外,放學后我在班里抹眼淚,阿嚴冷著臉坐在我旁邊給我遞紙巾。
第二天,顧涼鼻青臉腫的來跟我提分手,我知道是阿嚴打的,又好氣又好笑,竟也沒有覺得多難過。
7、
阿嚴出國的消息我是最后一個知道的。
本來以為大學能跟阿嚴一個學校,阿嚴也說肯定跟我一起報A大。
等我拿到通知書興沖沖的找阿嚴商量旅游計劃的時候,才知道阿嚴要出國了。
他并沒有參加高考,一直在準備申請材料,要去美國學醫了,因為當一個救死扶傷的醫生一直是阿嚴的理想,而美國的醫學在全世界都遙遙領先。
阿嚴小心翼翼的瞅了瞅我“格格,對不起,大學不能再罩著你了”
我很努力的想擠出一個笑容,卻笑的比哭的還難看。
“阿嚴,沒關系的,真的沒關系的,你有你喜歡的事情,你不能一直圍著我轉,你有自己的人生”
我把頭靠在阿嚴肩膀上,到底還是哭了個稀里嘩啦。
阿嚴開學的那天,我沒有去送他,他在我房間的門外徘徊了很久,他說“格格,我要走了,要一年才回來,你不來送送我么”
我始終沒有開門,也沒有說話,我怕我一出聲就會哭,我怕我會忍不住讓他留下來,別走了。
8、
剛開始阿嚴到美國之后每天都會跟我視頻,但是隔著十個小時的時差,他為了遷就我的時間總熬夜到很晚。
我不忍心阿嚴那么辛苦,慢慢的減少了跟他視頻的頻率。
我們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兩人的軌跡開始錯開,漸行漸遠。
我們開始錯過了彼此人生中各種重要時刻,我拿獎學金,參加全國競賽的時候阿嚴都不在場,而阿嚴出門被人摸走錢包跟手機,一個人在街頭不知道怎么辦的時候我也不在他身旁。
但阿嚴一直寄各種禮物給我,鞋子帽子包包圍巾,各種化妝品口紅,還有我上次順口提過的大衣,這些他都記得。
阿嚴畢業后回國的時候,左手拉著行李箱,右手拉著他的女朋友,就是后來常在他朋友圈出現的那個女孩子。
嘿,阿嚴這趟國出的真值得,追求自己理想的時候遇到了自己的Miss.right。
我沒有問他們是怎么在一起的,18歲相遇,23歲結婚,彼此都是最美的年紀,最好的他遇到了最好的她,想來也是一個很美的故事。
他女朋友一見到我就拉著我的手:“你就是格格吧,總聽阿嚴說起你。”
她很漂亮,她的手很暖,她聲音也很好聽,一見到她我就馬上喜歡上她了。
她真的很好,他倆真的很般配,我就是心里有些微微泛酸。
9、
阿嚴的婚禮上,阿嚴的爸媽的眼圈是紅紅的,不知道是欣慰還是是不舍,大抵是兼而有之。
家長的心情就是這么矛盾,想讓孩子早點長大,但等孩子真長大的時候,又會舍不得,覺得他們還是小時候好,小時候多可愛。
我走到他倆中間,摟住他們肩膀,笑著寬慰,“爸,媽,沒事的,你們還有我呢”
然后,走到阿嚴面前,笑瞇瞇的說“哥,新婚快樂。”
哈哈哈,是不是感覺猜中了開始卻沒有猜中結局。
沒錯,阿嚴的大名是凌嚴,我的大名是凌格。
我們同年同月同日出生,是異卵雙胞胎。
阿嚴說他是哥哥,我是妹妹。但我總是嘴硬,不過比我大了十幾分鐘而已,才不要叫哥哥,總是喊他:阿嚴,阿嚴。
西方星象上說雙胞胎有著相同的出生時間,共用一個靈魂,畢竟我們出生前就在媽媽的肚子里開始互相陪伴,一起呆了一年。
在還沒有意識的時候我們的命運就已經緊緊的聯系在了一起。
在我遇到我的Mr.right之前,阿嚴算是我心里最重要的人,連爸爸媽媽都要排到第二位。
10、
小時候,我的身體一直不太好,好像是是胎里帶出來的病。
阿嚴看著我插滿管子躺在病房里的樣子,嚇的哇哇大哭。
他一直固執的認為是在媽媽肚子里的時候他搶占了我的養分。
所以他才會活蹦亂跳,身體特別好,而我一出生就得病。
以至于,他總感覺是自己欠了我的,一直一直想補償我,他想把他的一切好東西都給我。
小時候堅持留級也要跟我一起上學,有人欺負我他就第一時間沖出來保護我。
他攢下自己的零花錢買下我喜歡的芭比娃娃送給我,我闖了禍都推到他身上他也不辯解。
由于治療吃的藥中含有激素,小學的時候我胖的像只小豬,可阿嚴總說“我們格格是最可愛的小公主”。
我倆關系一直一直特別要好,從小有什么事我第一反應不是找爸爸媽媽,而是找阿嚴。
我小時候經常生病又嬌氣,一扎針就撕心裂肺的嚎哭。
小小的阿嚴覺得我哭得那么慘肯定是醫生打針太疼,以后他要去學醫,我再需要扎針的時候他來給我扎,他一定會很小心不弄疼我。
每到換季的時候,阿嚴就會打一通長長的電話,絮絮叨叨的交代一大堆注意事項,總把我當成小孩子。
不過,哪怕我兒孫繞膝,老的都已經走不動了。
阿嚴還是那個會給我摘花戴的阿嚴,我也還是他的小女孩兒。
像故事最開始的那樣,永遠都不會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