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櫻花盛開的時候,乘坐一輛巨大的鐵皮長龍,進入了怪獸一樣的大都市,這是我曾經讀大學和生活過十多年的城市,每次過來,都覺得十分陌生,拔地而起的建筑森然林立,厚厚如金鐘罩一樣的霧霾,悄無聲息地籠罩著這個城市,這里的春天,卻鮮聞鳥語花香,我能感受到城市凜凜的灰色皮毛和死魚一樣木然的眼神,毫無表情地吞噬著這里面的一切,堵車,霧霾,喧囂,雜亂,擁擠、污染還有歇斯底里的瘋狂,仿佛怪獸張著血盆大口毫無表情地吞噬著人性和一切,人群急急匆匆,如蟻如潮,仿佛時空走廊的肖像。
夜晚,在餐館里和朋友相聚,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又到酒吧喝酒狂歡,三年多來,我是一個行走在邊緣之人,很少去體驗這種生活,五光十色燈紅酒綠的氛圍,這是都市人群解脫的方式,歇斯底里的歌喉,忽高忽低如鬼魅般在暗夜流淌,觥籌交錯的狂歡,徹底麻木了自己的神經,填鴨式吃著腥騷高熱量卻唯獨沒有營養的食物,凌晨兩點半才曲終人漸散,瘋狂的賺錢和花錢,唯一的解脫就是諸如此類瘋狂的消費和宣泄,這是絕大多數都市人生活的宿命,時間和精力被消磨殆盡,很多的時候只是為了維持生命里欲望支配下虛無的東西,為了擁有更多的財產,最后只是淪為它們的奴隸,精神上會落入一種無底的空洞,也總將在無常里醒來。
從安靜的家園到這樣沸騰的城市,再來到寧靜的大山里,寧靜到喧囂,喧囂后寧靜,生活就像來回的鐘擺,行走在城市和山水間,感覺上突兀而荒謬,我們每天在追求什么?又將走向何方?生滅無常,當整個社會被某種統一的價值取向取代形成黑洞的時候,誰也無法停止它撕裂一切周邊的存在。在江西龍虎山腳下的酒館,陰雨連綿的春分的黃昏,點上幾個小菜,要上一壺當地的小酒,心情在明暗中的交替,獨自偷歡,細雨蒙蒙,龍虎山隱在如夢如煙里,行程在恍惚里展開,如夢如幻。
那天早晨,天陰陰的,混跡進了武漢大學的校園,已是落英繽紛的季節,風吹過,花瓣飄零如雨,我站在櫻花樹下,那一刻神情有點恍惚而落寞,世界除了幻象之外還有什么,你我都是被欲望玩弄得死去活來的生靈,都是尋求自己的存在,存在是什么?是千篇一律的功名富貴,是流芳千古的聲名,還是讓肉體和精神都沉淪的詩酒花茶,這些都是虛無的產物,縹緲而滑稽,僅僅是你我在這塵世間有幸驚鴻一瞥的瞬間感覺。
行走在高空棧道,如履薄冰,死亡似乎離自己很近,只要還有欲望,你我還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地走完如高空棧道的一生,可能最終的結局還不如來個高空跳躍,壯麗而快樂。
瀘溪邊的桃花一如既往地盛開,溪水里飄搖著來來往往的竹筏,遍地桃花水,仙源在眼前也仿佛在夢境里,青山倒影溪水中,芳草糾纏著沿溪水伸向遠方,春天,如果能有這樣的記憶,心靈的美感已經定格。無法擁有這世間的美景,如財富,如青春年少,萬物皆流,唯有一顆妙明真心,包容虛空,蘊藏塵世間曾經獨自偷歡和黯然銷魂的足跡。
末尾想起蘇軾的這首詩:廬山煙雨浙江潮,未到千般恨未消,及至到來無一事,廬山煙雨浙江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