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時值槐花飄香的五月,小果兒挑著擔(dān)子來城里賣槐花蜜。這幾年來,世道太平風(fēng)調(diào)雨順的,百姓富足,城里一片祥和。小果兒的槐花蜜也賣得很快,光城東的那幾個官小姐都把小果兒的槐花蜜買了個干凈。這還沒到晌午,小果兒難得來一次城里,就隨處逛逛。
“哎,聽說了沒,那林老爺今兒就要…沒啦!”小果兒在街頭的茶攤上剛剛坐下,等茶的功夫就看見隔壁桌幾個大漢聚在一起,一個瘦小卻精壯的男人比了個抹脖子的動作對著同桌人甚是詭異地說。
“今兒啊?”其他漢子都不敢相信,“這抄家也不過半個月的功夫,咋這么快就問斬了?咋的也得等到秋天吧。”
“可不是今兒個,那皇榜都貼到城頭上了你們沒瞧見?”那精壯漢子剝了顆花生塞進嘴里繼續(xù)說道,“茲有皇商林秉謙,皇恩浩蕩,允其出入國境行商人之事,但其不念皇恩,不恤上情,與敵國有染……查抄其家,主犯林秉謙判斬立決,林家15歲以上男子充軍南嶺,15歲以下男子及女子充為官奴官婢,今日行刑!”
“嘖嘖,你說這林家,當日風(fēng)光可大,咱全大夏國,哪家人沒吃過林家米沒用過林家布啊,這說倒就倒了。”
“可不是說呢,聽說,那查抄家產(chǎn)的活兒,至今都沒干完哪。”
“就是說啊,這林家都風(fēng)光成這樣了,咋還干通敵賣國的事兒呢。”
同桌的漢子,紛紛搖頭感嘆。
“通啥敵啊。”還是那個精壯漢子,四處瞄了幾眼,壓低聲音神秘地說,“這是錢太多了,遭人眼了!”
同桌幾個人一副恍然大悟得神情面面相覷,一個人問,“咋?你還知道啥內(nèi)幕唄?”
“沒得內(nèi)幕,我就聽別人那么的說的,要不你說這林老爺,好事沒少干吧,前幾年打仗,那捐了老多錢了,那軍糧據(jù)說大半兒是林家倉庫出去的。還有城西那些要飯的,要不是林老爺給修了連片兒房,這幾個冬天都能凍死差不留了。修橋鋪路建廟通渠,你可說哪件沒干過吧,這么個好人,咋可能跟別的國家合伙禍禍咱自個兒人你說。”那個精壯漢子一臉理所當然。“哎呀,有啥用呢你說。”看見別人都一臉難以置信的不言語,精壯漢子自顧自的說下去,“爬的高摔得疼咯,也不曉得得罪了哪個官家,被扣了這么大個帽子,嘖嘖。”
“哎呀,那些個大官兒啊,有錢人啊,都是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表面上干那么多好事,誰知道背后都干了些啥,不干虧心事兒,這錢咋來,哼。”同桌的一個稍顯落魄的瘦小漢子不以為然。“要我說啊……噗~”這略顯賊眉鼠眼的漢子還沒來得及說完,就一杯茶水潑了他臉上。“哎哎哎,哪里來的瘋婆子!”那漢子跳起來,指著潑他茶水的中年婦女罵道。
“君子不輕言人過,老婆子我今兒替你娘教訓(xùn)你這個沒教好的兒子!”那女人一身粗布衣裳,扎個圍裙,雖然樣貌衣著普通,氣度卻甚是不凡。“林家乃信義之家,于國于民都曾有大貢獻,遭奸人所害到今天這個田地,你們這些市井小民居然膽敢不明真相便背后詬病落井下石,我潑你咋的,我還要打你呢!”說著就把手中的搟面杖朝那漢子身上招呼。
“哼,不跟你一般見識。”那漢子趕忙多開,甩甩衣袖倉皇離開。同桌其他幾個人,早已都站起來,見狀也都訕訕離去,那個精壯漢子卻留下幾吊錢在桌上,對著那女人拱拱手,然后坦然而去。而那女人,憤憤地看著幾個人離開,收了桌子上的幾吊錢又回轉(zhuǎn)進店里去了。
小果兒在旁邊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幕,顯然還有些不能消化這么多消息。林老爺?是那個傳說富可敵國的林老爺?那個自家院子有我們整個村子大的林老爺?明明上個月來城里的時候,還瞧見他家在門口搭棚子施粥飯呢,這就被抄家問斬了?
小果兒這么思忖的功夫,就見街上許多人匆匆往中央大街奔去,見狀,小果兒也利落喝掉了碗里的茶,付了茶錢在桌子上,跟著人群往中央大街走。到了中央大街,小果兒見更大的人流向城北跑,小果兒拽住一個三四十歲的漢子問:“大哥,這么多人是要干啥去啊?”
“林老爺要被問斬啦,大伙兒都去送他呢。”漢子急躁地說完就又趕忙往前走。
小果兒這才醒的,原來剛才那個漢子說的都是真的,看這情形,這林老爺果真是受人愛戴的呢。有道是為富不仁,窮人仇富,難得這么富的林老爺卻一片贊揚。難得碰上這么大場面,小果兒雖然素來被贊是個穩(wěn)妥的孩子,也到底是個十四五的少年,就趕忙挑著空擔(dān)子也跟著人流往前走去瞧瞧。小果兒趕到刑場的時候,那里已經(jīng)被圍得水泄不通了。仗著自個兒長得瘦長,小果兒往刑場東北角的大柳樹根兒下站著,雖然偏僻,倒也能看清整個場面。只見刑場中間,一個約莫四十歲的中年男人披散著頭發(fā)身著干凈白囚衣直直地跪著。小果兒沒念過書,不知怎樣形容那人得氣度,但是,雖然那個人跪著,小果兒卻仍然覺得他高傲得很。這人應(yīng)該就是林老爺沒錯了,因為場邊上的百姓此起彼伏地在念叨林老爺這林老爺那的。
不多會兒,遠遠的,小果兒看見監(jiān)刑臺上一個身著官服的官老爺對著一本折子念,隔得遠沒聽見說了些啥,但是不多會兒小果兒卻看見林老爺仰天大笑了起來,聽見林老爺?shù)穆曇糁袣馐愕貍鱽恚骸肮伊直t一生坦蕩,無愧于天地?zé)o愧于國家,無愧于列祖列宗!爾等宵小,切莫得意太早,人在做,天在看!”緊接著,小果兒就見一張令牌被丟到了監(jiān)刑臺前面,一個五大三粗的劊子手走到林老爺面前摘掉了他背后的標示牌。眼看著要行刑,人群突然鼎沸起來,都在呼號著林老爺,小果兒突然有些怯怯的,趁著還沒行刑,趕緊收了扁擔(dān)和竹筐往外走。
小果兒,才走到刑場外圍,突然人聲更大了起來,叫林老爺?shù)暮袈暩悠鄥柫耍」麅盒睦镆惑@,知道這是已經(jīng)行刑了。“爹——”與此同時,小果兒聽到這一聲凄厲的叫聲,便看見在刑場外圍墻的拐角一個約莫六七歲的小女孩,正被一個八九歲的小男孩拼命抱在懷里并捂住了嘴巴。小女孩望著刑場,拼命掙脫,淚水爬滿了白嫩嫩的臉,一雙大大的眼睛淚水撲啦啦的往外掉,悲痛的小模樣讓小果兒都有些揪心,而那個小男孩也長得甚是俊俏,眼淚也不住往外掉,表情卻甚是冷靜,在女孩的耳邊不停地說話,似是在勸服。似是感覺到了小果兒得目光,那小男孩抬頭望過來,表情突然變得甚是狠辣,似是在警告小果兒不許聲張,小果兒愣在原地,看著那小男孩拖著那小女孩迅速離開刑場,消失在街角。
小果兒暗忖,剛剛這小女孩叫爹,莫不是這林老爺?shù)呐畠海靠刹皇钦f林家女眷都被充作官婢了么,豈能跑到這兒來呢。難道是,漏網(wǎng)之魚?小果兒心里一跳,突然覺得這城里復(fù)雜地有些危機四伏得感覺,趕緊理理扁擔(dān)匆匆離開,還是俺們那小村子更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