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李大孬自許“大膽”，到處講自己的“輝煌業跡”：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單槍匹馬去新墳頭，搬花圈到公路，嚇暈三個“大男人”。
他說的話，許多人將信將疑，張二壯尤其不信。但如何戳穿他的鬼話呢？
幾天后，一個月光暗淡的夜晚，張二壯喊齊五位兄弟說：“到墳園偷西瓜吃，怕不怕？”
“不怕！好，去！”三個人異口同聲。
“大孬呢？”二壯問不出聲的大孬。
“去。”
“好，出發！”二壯揮了揮手。
五人筆直朝墳園走，磷火星星點點，在移動，像傳說中鬼提著燈趕路。四周陰森恐怖，大孬有點害怕，但不敢說。他鉆進四人中間，跟著走。草叢中，撲棱棱的，飛起什么東西？還“鴉、鴉、鴉”叫喚，大孬直哆嗦。
三狗扯開嗓門喊：“夜游鬼！夜游鬼！”模樣極其恐怖。
大孬一歪，栽向田埂邊的稻田，幸虧二壯手快，一把拽住他，“小心！”安慰他說：“別怕，野雞！”
影影綽綽的樹上，一個黑黑的東西，邊往下跳，邊叫，聲音凄慘，“喵，喵，喵”。四毛故意說：“吊頸鬼找替身來了！”大孬抓住二壯的衣服，呆住了。
二壯說，“別怕，野貓！”大孬才喘過氣來。
又走了一會兒，隊伍接近墳園。他斜眼望過去，高高低低，大大小小，全是墳。花圈隱隱約約，風吹過，“嗖嗖嗖”響。破罐爛碗到處都是，似乎腳未到，就自己滾起來。忽然，一個白白的東西沖過來，弄出很大的響聲，“嚯，嚯，嚯”。
“白無常勾魂來了，勾魂來了！”五黑故意喊！
大孬倒在地上，二壯扯起他，說：“別怕，野兔子！”
二壯大聲喊：“大家散開，摸到瓜說一聲。”
三狗，四毛，五黑分開了，蹲下身子，在西瓜藤上摸。大孬跟著二壯，一步一趨。
這時，三狗喊：“我摸到一個大的！”
四個人聞訊趕過去。二壯說：“先別摘，等我摸一下，熟了沒？”然后，敲了三下，西瓜發出悶悶的聲音。“熟了！”
五個人坐在墳頭吃西瓜，吃得有滋有味。二壯說：“解個手！”不一會兒，就回了，問四人：“吃完沒？吃完了回家！”
二
他們往回走，來到村口，分開回家。二壯問：“大孬，要不要送？”
“要人送？笑話！我膽小嗎？”然后，揚揚手，“我回家了，明天見！”
月亮鉆進云層，天越發黑了，大孬跌跌撞撞往家趕。風吹過，樹葉“沙沙沙”，他毛骨悚然。
好像有人跟著大孬，腳步聲“刷、刷、刷”。他轉身看，沒人啊。繼續走，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大。他停下，“那人”也停下，“腳步聲”也停下。他不敢往后看，但忍不住，看了看，“沒人啦！”周圍靜靜的，靜得讓他心里發毛，夏夜的蟲子仿佛都噤聲了。
回過頭來，前面一片模糊。忽然，他失去了家的方向。“鬼打墻吧？”他心想。
他大喊，“鬼呀！”撒開腿，拼命跑，向著記憶中家的方向。越跑，后面聲音越大；越跑，鬼把他抓得越緊。
他一口氣跑回家，倒在門口，喊了一聲：“媽，鬼抓住我了！”說完，暈過去了。
媽拿出煤油燈，打開門，看見他渾身透濕，屎尿失禁。嚎啕大哭，抱著他，“兒啊”“肉啊”“心肝啊”地亂叫。
爸過來，忙掐他的人中，“啊”，他緩過氣來了。見他的腰上一片枯荷葉，西瓜藤系的，忙扯給他看，并說：“世上哪有鬼，都是人在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