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城市郊區的雨打在車玻璃上。雨刮器一起一伏的摩擦聲映襯著車里的沉默。
駕駛座上的老陳已經記不清這是今天第幾次被教練劈頭蓋臉地罵了,這次不僅使用語言暴力,甚至伸手來打他的頭,他簡直不敢相信——都是上了五十歲的人,彼此放點尊重好不好!當了一輩子老師的人了,受這樣的對待簡直是侮辱。后排還坐著三個小姑娘。
所謂小姑娘,其中也包含了簡小姐——此時的她只是疲倦地窩在后座一角,拿著手機漫無目的刷微博。說實話,除了教練大聲吼叫著猛踩剎車使她一頭撞上前座那次,其他的她已經麻木了。
只是覺得累。被教練安排在同一天場考的四個人成了“學友”,這每天從早到晚連續練習了7個小時,簡小姐實在是不想再練了。
新的駕考規則出臺后,駕校在效區做了一塊模擬考場。除了倒車入庫外,其他項目都是到這里現學,再去考場現賣的。四個人來這里的任務就是聽教練講“點位”,然后一次一次地練習。教練在這里開始發揮出真實功力,分分鐘能夠把人訓得狗血淋頭。
年紀最大挨罵最狠,教練不在的時候,老陳也會忍不住氣憤地發牢騷。
“哪有這么講話的,不會教,只會罵人!”
“忍忍吧,罵在身上也不會疼。”小趙是四個人里年紀最小的,剛剛大學畢業。
“何止罵,他還動手打人,你們都看到了吧。”
“那能怎么辦呢,你現在的目的就是拿駕照,其他的就盡量不要想它了。”簡小姐說。
“又不是你一個人挨罵,我不是也總被罵嘛。”小王說。
小王是6歲孩子的媽,簡小姐很佩服她的心理素質。她因為經常沒記住點位,被教練狠罵,“你腦子怎么長的?怎么有這么笨的人!”
“是啊我太笨了,這么多次了還是記不住。”
教練剛要再說什么,她馬上又說,“沒辦法我可發愁了怎么長了個腦子跟豬一樣的。”
教練罵著罵著也忍不住笑起來了。
每天回去的路上,教練都會給他們演示怎么在路上開車。
“路上開車跟場地里不一樣,方向盤要動得小,甩大了再打回來車子會飄。”
一擺方向盤,車子猛得一甩,坐在后座的三個姑娘一陣驚呼。側后方的車子滴滴地按喇叭。
“感覺到了吧?”教練笑著說,“看把后面那車嚇了一跳。”
“這段路蠻好走的,可以開到90碼。”教練踩著油門,“不過到了前面可要記住減速,有探頭的,限速60的。”
簡小姐回憶起第一次坐上駕駛座車她系上了安全帶,教練讓她松開,“在這里不要系安全帶”,他自信地說,“我們也都不系的。”
教練年輕時當過兵,跑運輸。
“我們那個時候,開車都是整天整天的,我就每次拿那種軍用水壺,裝兩斤白酒,一趟任務回來酒全沒啦。”
偶爾回憶一下光輝的過往,是心情略好時教練的行為。簡小姐有點吃驚,“一邊開一邊喝白酒嗎?”
“那當然,邊開邊喝一口,再喝一口,哈哈,我酒量很好的,兩斤沒啥問題。”
更多的時候,幾個人都是沉默。
練車時被罵得狠,偶爾碰上他聊天也不知道該接些什么。
有些時候教練也會總結一下幾個人的學習情況。提到簡小姐的時候教練說,“你們四個人里面還是小簡開得最好。”
“她在駕校的時候被我罵得最多,到了這里反而罵得最少了。”
簡小姐尷尬地笑。還好沒怎么挨罵,她心想,不然像那樣子罵人我可受不住。
她臉皮薄,既扛不住狗血淋頭的大罵,也不會自我解嘲接話。
只好慶幸自己學得還算快。
教練照舊把幾個人送到他家附近的公交車站,開車走了。四個人一邊等車一邊嘰嘰喳喳地討論,依舊是幾個古老的話題。
“今天居然又這么罵人真$&氣人%^&*#。。。”第一類。
“今天已經*號了離考試只剩2天了,我們只有2天機會了。。。”第二類。
“那個側方停車方向盤往左打死以后要看哪個點啊。。。”第三類。
討論著討論著,又提起那個話題,“教練都說你開得好了,小簡你能考過了。”
公交車開過來,轟鳴聲遮住了簡小姐的苦笑。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