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世維是我很好的朋友,我跟他有著六年的友誼,關系非同一般。在大概十二歲的時候,我第一次走去他的家里,就看到他抱著一本厚厚的書,讀的津津有味,以至于他看到我的到來,也僅僅是對我點頭示意,讓我先坐。一坐就是一個小時,當時的我很是無聊,就翻看他的書柜,想知道書中到底存在些什么奧秘。盡管我很耐著性子地在認真閱讀,但我還是沒能品出書中故事的精彩。
在我的印象中,每一次的考試,張世維的作文都將是年級范文,先由年級組的老師們互相傳閱,然后在到我們的手里,我們的語文老師在課堂上甚至對我們講過這樣的話:“又快要考試了,我很期待能早點讀到世維的作文吶。”
那時候的我們并不知道他寫作好的秘籍,我們統統將他的這種能力稱之為是天賦。
張世維不怎么愛說話,很少能看到他和大家打成一片的時候,生活中他也是獨來獨往,走起路來昂首挺胸,眼神平靜,讓人望之儼然,不敢靠近。
那時候經常發生的一件事情是,在剛打完上課鈴的語文課上,老師進門會先遞給他一個信封,然后才會開始上課,大家看到都認為是某個女孩寫給他的情書,紛紛起哄,即使在下課后也總是能聽到一些碎語閑言。有一些調皮的學生,會在趁他不在教室的時候,偷偷翻閱他的書包,拿出來站在講臺上給大家朗讀,以做消遣,但是當大家都將注意力集中好準備看好戲的時候,講臺上的那位同學總是讀了幾句就甩下一句“寫的什么破東西”,然后重新塞回他的書包里。
張世維對這些事情也看的很淡,有的同學問起,他也直言不諱,毫無顧忌,不是什么大家幻想出來的秘密。那時我們都覺得他這個人很無聊,還寫信,交筆友,做著一些非常沒用的事情,甚至有的同學還對他嗤之以鼻,說他缺愛,孤僻,搞網戀。
后來,在跟他做了幾年朋友之后,我才明白當時的他與我們的思想其實不在一個維度上,我們只對學習和一些八卦充滿興趣,這些事情在他看來太過無聊,他關心的事情我們又聽不懂,思維不在一個層面上,我們無法交流,所以導致我們和他的距離也越來越遠。優秀的一個代價就是將會變得孤獨。
在中學,世維就是學校春韻報社的編輯,協助老師完成每周的報刊,并且參加各種征文比賽,得過一些獎,有一些文章也登過書,本是很值得讓人敬佩和羨慕的事情,但是在當時的同學們看來,都認為那是他獨有的天賦,好像這樣,就可以逃避他比我們強的這個事實。
畢業后,大家各自都有各自的生活,每個人都朝著不同的方向行走,同學們之間的關系也漸漸開始疏遠,全班同學的維系也僅僅靠著班級群和朋友圈,大多數人都淡出了我們的世界,而我,也僅僅只有世維這樣一個朋友。
在一次同學聚會上,每個人都穿著自己認為的光鮮亮麗,梳著精致的發型。在飯桌上,大家紛紛談起曾經的快樂時光,互相調侃,打趣,追憶再也回不去的逝水年華,并訴說著自己這幾年最值得稱道的事情。有的同學抽著煙,摟著女朋友,開口閉口的金錢和關系,一副社會大哥的模樣,不禁引人感嘆。
我和世維找了墻角的位置坐下,有同學來給我們遞煙,倒酒,我客氣的站起來說謝謝謝謝,煙不會抽,酒可以少喝點,同學們都很客氣,也不勉強。我旁邊的同學推推我,問我最近過得怎么樣,有沒有什么發財的道路,我意識到,無形中,大家已經開始互相攀比。
時光倒流到中學時代,包子是我們班的老大,愛逞能,看不起人。當我們對音樂的認知僅限在流行音樂的時候,他已經在聽古典音樂,饒舌,搖滾,我們不知道他是否真的能聽懂,或者理解,他從不是一個人安安靜靜地聽,而是要顯出他的品味要比我們所有人都高貴。
記起一件讓我印象非常深刻的事情,世維的一篇文章在市里獲得了二等獎,有獎狀和四百塊的獎金,那件事是學校近年來的一大榮事,在周一升旗的時候教導主任向全校進行了廣播,給予了世維高度的贊賞。因此,世維得到了周圍人的祝賀與奉承。而包子,在下課的時候,非常客氣的找世維要拜讀他的文章,在讀畢后,甩下一句也就這個樣嘛,然后拋出他的觀點,氣急敗壞的與世維爭執不休,最終以嘲笑當今體制之迂腐而結束。
那時包子坐在我的后排,上課后他跟我說,他的觀點要比世維的更加新穎獨特,只怪自己文筆不佳,所以錯失了機會,并且自認清高,不屑參加任何商業性質的活動,他喜歡與一群真正的高手切磋觀點,華山論劍,他在周遭看不到一位可以與之匹敵的對手。
如今他坐在我的旁邊,寒暄之余我們互相添加了微信,他給我看一篇他收藏起來的文章,問我寫的怎樣,然后開始跟我說起他與這位作者的不解之緣,他們私下里是怎么稱兄道弟,如何為了一個觀點激烈的爭論三天三夜,徹夜不眠。
“這么厲害的人我都能認識,厲不厲害?”。
看著他驕傲的神情,我點頭對他豎起大拇指,但我沒有告訴他,那篇文章的作者,正是世維,我不忍心打破他的幻想,我也不敢與他爭論,因為一有不符合他心意的地方,他將惱怒的狼狽不堪。
在大學,世維已經出了他的第一本書,并且開始學習攝影,參加全國各地的攝影展,他的身邊一如既往的沒有什么朋友,他的朋友依舊散在世界各地。為了追趕他的腳步,我也在不停的讀書,跟他交流觀點,從他身上獲取藝術的靈感,我的一切變化,都來源于他。
大部分人庸庸碌碌,拔尖的人百里挑一,優秀的人一個人奮斗也許更加的輕松自在,跟道不同的人在一起,也只會徒增壓力。
我將世維的故事講給包子聽,希望他也能努力起來,不要總是停留在做夢的年紀,包子回我淺淺一笑,抽起一支煙,準備好架勢要與我好好的說道說道,包子嘲笑我還是幼稚,并看不上世維的無憂無慮。
“世維雖然出過小說,但我讀之造詣尚淺,終成不了大器,而我終將要改變世界,只待機緣巧合。”包子望著天空向我娓娓道來。
而當時世維對我說的印象較深的一句話則是:“從不知天高地厚的我,漸漸地明白自己并不能改變什么。”
生活的腳步從不停滯,歲月也不會放過任何一個人,在這個世界上,時間是最公平的東西,他們的故事也有待再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