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情緣》第十二章:喬楊兩家設法尋玉花/火神寺開蘸求雨不靈驗

且說喬父喬母聽了喬正的話,知道玉花被人藏在寺院,稍為寬心了些。布依母聽喬正說了實情,長嘆一聲:‘’金屋藏嬌其實也不奇怪,只是想到在寺院里發生這種事,實在出人意料。如今婚嫁父母也有作不了主的,雖然很多婚嫁依舊要三媒六證,但形式多了,有搶婚的,有私奔結婚的,還有唱山歌自由戀愛的。比如當年岳飛受害,岳夫人被流放云南途中,護送的牛通就搶了一個女人結為百年伉儷,還有史書記載的唐朝高陽公主與辯機就是對歌結成夫妻的。玉花想必也遇到了自己的姻緣,只是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修成正果。‘’

翠香一旁默不作聲,等布依母說完,卻忽然說道:‘’媽呀,玉花背上有個蝴蝶胎記是怎么回事咒?‘’布依母聽到女兒說出心中藏了十多年的秘密,不禁想起多年前翠香在云南讓溪鎮時,被刑道士施法一事,加上自己這么多年聽到的民間傳說斑雀和美蝶的故事,心中已經猜到應該是刑道士使了手腳,讓美蝶投胎翠香轉世成人了,這次失蹤可能是遇上了同來世間投胎的斑雀。布依母這樣想卻不敢說,只能敷衍道:‘’翠香啊,人有各種各樣胎記也不奇怪,不要說出去,我們自家人知道就行了。‘’

翠香聽說不要說出去,以為是什么危難之事,心中忐忑不安。喬正也愁眉苦臉起來,說道:‘’我們接了楊家的聘禮,玩在人不見了,怎么辦呢?‘’布依母應道:‘’你們夫妻倆要多個心眼,既然你們接了楊家的聘禮,玉花就是楊家的準媳婦,你們要去和楊家商量,拿出個主意來,把擔子推到楊家。‘’喬正夫妻倆聽了覺得有道理,立即讓喬山上楊家報信去了。

楊家楊中光,安蘭一霸,家中養了一班打手,都是些彪形大漢,武師林重章狗仗人勢,與楊中光之弟楊中亮橫行鄉里,四處惹禍造孽,無視國法,目無綱紀,當地村民們叫苦連天。楊中光次子楊用文在蓼湄中學念高中,還有一個千金叫楊愛琴,都十六歲了,媒人都不敢登門。還有傳說楊家大院是楊中光曾祖父奪了社公神的基地修建的。

說起社么神,還有一段故事。

事情是這樣的,楊中光的曾祖父楊切然生前經常出入社公山,社公自然認識他。一天夜里楊切然在夢中聽到社公對他說:‘’老庚呀,我三月初三來你家飲酒,切記!‘’楊切然醒了過來,想起夢中社公所說,還將信將疑,想著想著又進入了夢鄉。社公再次在夢中說了同樣的話。楊切然一連五次做了同樣的夢,于是相信了。

三月三日一早,楊切然就讓妻子曾光秀操辦了一頓豐富的午餐,備了一壇好酒,專等社公到來。晌午時份,楊切然家槽門外來了一個身高八尺濃眉大眼的漢子,老遠就沖楊府:呼喚,聲若洪鐘。楊切然聽到喊聲,飛快的走出槽門,將漢子迎進了堂屋坐下,聊起天來。曾光秀見到漢子,開始還有點膽怯,小心翼翼的奉上熱茶。社公神接過茶水,有禮有節的叫了聲嫂子。曾光秀看他面生兇相,說話倒也溫和,心中的懼意少了幾分。

社公神一邊喝茶,一邊看著楊切然的眼睛說道:‘’老庚,你經常從我的宅院旁邊路過,,有情有義,從來不欺侮我那些在外面玩耍的子孫,因此我來和你交老庚,以后我們兩家可要相互關照啊。‘’楊切然自然知道社公神所說,爽朗的笑道:‘’老庚,人神一禮,仁義在先,相互關照,理所當然嘛。只是我家清貧,高攀丁庚兄富貴之門了。‘’社公神笑道:‘’老庚,此言差矣,富貴在天,度日在勤,有子人家窮不久,無子人家富不長,老庚你有子有孫,窮不久啰。‘’

兩個越聊越火熱,曾光秀端上熱氣騰騰的酒菜,招呼兩個面討面坐了,然后給他們斟滿酒。幾杯酒落肚,社公神心中沒有了防范,推心置腹的向楊切然說道:‘’我家座落在一個好屋場,子孫發達,日進斗金,哪天你過來看看,背靠寶峰,前面是聚金山,水口緊,青龍高,白虎低,確實是個好所在。‘’楊切然聽了,心中有了小九九,口中卻笑道:‘’還是老庚八字大,占了個好屋場,哪象我這個富不起的屋場,窮酸一世。‘’

社公神不知人心叵測,居然將自己的家底卻告訴了楊切然,并且兩個聊到申時才散。社公神臨別時,特意邀請楊切然三月初八到家中喝酒。楊切然為難的笑道:‘’庚兄,你們的宅院是樹木,我怎么進將來呢?‘’社公神一拍后腦,不好意思的笑道:‘’我差點忘了把鎖匙給你。‘’蛇公神從貼身口袋里掏出一把很奇特的鎖匙遞給楊切然,繼續說道:‘’你來到我那里,用鎖匙朝那棵最大的梂樹桿敲三下,大門自然會打開。楊切然接過鎖匙,記下社公神的話,高高興興地把社公神送出了槽門。

三月初八,楊切然吃了早飯,別了妻子,來到了社公山,找到了那棵最大的梂樹,用鎖匙敲了三下,不一會,只聽得‘’吱呀‘’一聲,梂樹上多出來的一扇大門就打開了,社公神熱情地把他迎進大廳坐下。傭人立即獻茶并端上花生瓜子。

社公神陪著楊切然有說有笑,天南地北的聊著。有不少男男女女從兩個身旁走過,應該有三十多個,其中還有兩個成年男子跑到楊切然面前叫他庚爺。楊切然心中很詫異,想不到一棵大樹中,還有個這從大的院落,住著這么多人,卻又不好意思問。

中午時份,傭人們奉上豐富的萊肴和美酒,讓楊切然簡直不敢相信,堪比人間美味。席間兩個無話不談,說著說著楊切然忽然問道:‘’老庚,你最怕的是什么?‘’社公神沒有留心眼,答道:‘’怕頭生角,倒生毛,腳板生牙齒。‘’楊切然聽了‘’哦‘’了一聲,若有所思的笑了笑。社公神并沒有留意楊切然的臉色,接著說:‘’老庚,四日八日我們倆去四川做轉生意行不?‘’楊切然聽到社公神約他做生意,心中犯了嘀咕,但表面上還是欣然答應‘’行啊!做什么生意呢?‘’社公神說道:‘’敗辣椒。‘’楊切然點頭道:‘’販辣子好,但怎么去?走水路還是走旱路?‘’‘’我們分開走,你走旱路,我走水路,兩個到萬縣大客棧碰面。‘’蛇公神答道。楊切然知道神公神走水路方便,心中便有了鬼主意,答道:‘’好的,那就這以定了。‘’

楊切然兩個喝酒喝到快天黑了,社公神已經爛醉,楊切然這才告辭出來,轉身一看,哪里有什么院子,仍舊是一棵大梂樹。楊切然本來對社公山非常熟悉,但還是趁著酒勁仔仔細細的把社公山看了一遍,發現果然是個好屋場。曾經有風水師來社公山看過,放言道:‘’如果哪個八字大,鎮住了社公,得了這個屋場,后輩必有達官顯貴!‘’

四月八日社公告訴楊切然自己先去了四川,讓楊切然隨后從旱路趕去萬縣,如果找不到地方,可以自己先回來。楊切然假裝答道,等蛇公神一走,就動手伐竹破篾,編織了一個大簸箕,把社公的社子社孫一網打盡燒了。社公其實是條霸住大樹中的大蛇,社子社孫就是大蛇小蛇。燒了社子社孫后,楊切然又在四月十二日這個晴空萬里的日子,頭頂燒火用的三腳架,倒穿蓑衣,腳著釘鞋,來到社公山,爬上那棵大梂樹,把樹枝劈個精光。第二天楊切然又用鎖匙敲開了大樹,只見社公婆一人坐在院內大哭,口中不停的罵道:‘’哪個喪盡天良的短命鬼,把我的子孫都滅了,還把我的房子打爛,嗚嗚嗚……‘’哭得好傷心。

楊切然見了,招呼也不打了,徑直出了大樹,回到家里,一不做二不休,請人把社公山的樹全部砍掉,放火燒了。樹木燒完后,過了幾日又請人來平屋基,著到一條燒成木炭似的大蛇,痛苦之狀觸目驚心,只是一雙三角蛇眼還沒有閉,楊切然請人先把她葬了,然后再平地基。等地基整完后,楊切然又請來風水先生看了風水,定了朝向和日子,擇日開工建房子。房子修建好后,楊切然請來師公蘸來海水,把整個大院都罩住了,然后一家人搬了進去,自以為安然無恙。

社公神從水路趕到萬縣后,左等右等不見楊切然,還以為他真的找不到路返回了,便獨自一人在四川一邊販辣椒賺錢,一邊游玩。

一年后,社公神回到武岡社公山,看到的是茫茫海水,不見古樹,心知壞了,但是不甘心,就是海水邊沿守候,不久便看到一個伢子挑著一擔木桶出來了。社公神看到挑水伢子,匆忙攔住問道:‘’小弟,你家主人的神龕上是不是放了一罐水?‘’伢子答道‘’有啊。‘’社么神從口袋里掏出五兩銀子說道:‘’小弟,我這五兩銀子給你,你幫我把水倒掉一些。‘’

挑水伢子沒有多想,挑水回家后,便把神龕上的水倒了三分之一。一座院落立刻現出了屋角和屋頂。社公神會心一笑,等挑水伢子再出來挑水時,便拿出二十兩銀子讓他把水全部倒掉。剎那間,社公神眼前出現了一座四合院,與自己的一模.。社公神知道自己中了楊切然的暗算,決定找他算帳,便搖身一變變成了一條一丈七八尺的大蛇,溜進了中堂,尾巴擱在神龕上,蛇頭擱在大門門檻上,嚇得楊切然一家老小躲在樓上不敢下來。

楊切然從外面回來,看到一條大蛇霸在中堂,知道自己的事情已經敗露,強作笑然拱手向社公神說道:‘’老庚,你不要變成蛇來嚇唬你庚子庚孫嘛,你說你屋場好,給你庚子庚孫住不是一樣嗎?我本無害你之心,只是一時糊涂犯了大錯,還請老庚坐下來好好商量。‘’

社公神沒有太多心計,聽楊切然認了錯,一陣青煙過后,又化作了人形,楊切然招呼家人趕緊備上好酒好菜款待。席間楊切然不停的認錯,并許諾社公神今后要什么給什么。社公神只提了一個要求,‘’楊切然,今后你家娶媳婦,我要先睡三晚才行。‘’楊切然本來理虧,又懾于神公神的神威,只好答應。

常言道:壇子口好封,人口封不住。社公神提出這樣的要求也是很毒辣的,此事一傳十,十傳百,方圓百里很快就知道了楊家的丑事,并且有了歌謠:社山楊,社山楊,娶個媳婦,社公要同三夜床。

丑事一傳開,楊切然的兒子楊修德沒人敢嫁,二十五六了還是單身。楊切然女兒楊蘭香十八歲時倒是嫁了,嫁到一個姓向的雕匠那村里,楊蘭香還叫向雕匠親大爺。楊蘭香知道他們雕匠這一行,敬神不叩首的,菩薩信印還是他們封的,至于歪門邪道,他們隨手可滅。正好向雕匠有個女兒叫向素蘭,二十出頭,聽了楊蘭香說了哥哥沒有娶親的事后,就許諾將女兒嫁過去。因為向雕匠知道社公山是個好屋場,別個只是怕社公神,才不敢將女兒嫁過去。于是向雕匠放話說要把自己的女兒嫁給楊修德,但是要依他一個條件,下定三年后才能結婚。

楊蘭香叫向素蘭姐姐,兩個關系非常親密,當著大嬸的面問向素蘭愿不愿意嫁給她哥。向素蘭知道自己老爸有能耐,肯定有辦法對付社公神,自然說愿意。于是蘭香和自己大嬸,即向雕匠的老婆,來到社公山,把向雕匠的話傳給了楊切然。楊切然正在為兒子的事情發愁,聽到有人愿意嫁過來,當然同意,看了個黃道吉日就去向家送彩禮下聘了。

向雕匠接了彩禮,便動手實施自己的計劃,為了收社公神,準備在家中雕刻了一個鐘馗神像,每逢初一十五焚香供奉,每天早上雕三銼。三年后鐘馗神像雕好了,向雕匠通知楊切然收親。收親時向雕匠給女兒的嫁妝中有兩個木柜,他把鐘馗神像放在后一個木柜中鎖著,告訴女兒洞房之夜把木柜打開。

楊修德歡歡喜喜把向素蘭迎娶回家,拜了堂,早早送入洞房。點燈時份,楊修德出洞房陪客人去了,向素蘭一個人在房中。忽然一陣旋風刮進了洞房,向素蘭心知不妙,正要開鎖,一個兇神惡煞般的漢子就攔到了她面前,向她撲來。向素蘭從小跟隨老爸,耳聞目睹,也有些法力,自是不懼,但終究敵不過法力高深的社公神,幾招過后已經力怯,只好東躲西藏,怎么也躲不開,眼看就要遭到毒羊,鐘馗在柜中左沖右穾,已經把柜子砸爛,跳了出來,擋住漢子一陣惡戰。社公神本來喝酒了,有些微醉,被鐘馗攔腰斬斷,變成了一條大蛇。社公神自知不是鐘馗對手,蛇首帶著半截身子想跳窗逃走,被鐘馗一把抓住。楊切然早已帶人埋伏在窗外,讓眾人將大蛇被斬斷的兩截身子捆綁了,丟進原來收了蛇子蛇孫的大簸箕,抬到山后燒了。鐘馗見大蛇被收,化作一陣青煙,上了天庭。向素蘭忐忑不安的心終于落地了。此時楊修德也聞聲趕到了,不停的為新娘擦著臉上的汗水。

收了社公神后,社公屋場徹底為楊切然所得,從此楊家人財兩旺。據說后來社公山楊家后代出了四十八個斜背腰皮子的,即做武官的人。

回頭說說喬山來到楊家報信,將喬玉花失蹤一事仔仔細細告訴了楊中光。楊中光聽了覺得好奇怪,說道:‘’哪里有這等事,倒了桐油問地主,我們去寺院要人就是,喬叔你回去告訴親家不要著急。下月初三,我們去云峰寺要人。‘’喬山聽了說了聲好,便要告辭回去,楊老爺留他吃了飯再走,也沒有留住。

無蹤建好火龍廟后,請來五個道士,正殿掛了公德,大殿中央林林總總幾十位正神,兩邊是二十八宿,十八羅漢。火龍神官身早已雕好,只等幾位地頭蛇來灌肚腸上神臺。殿前來了許多香客和觀眾。等三爺五爺八爺一到,無蹤立即迎上,并吩咐道士準備灌肚腸。無蹤自己引導有名字入肚的香客拜在火龍神像前,道士們請了諸路神仙,用茶葉糯米和五兩白銀連同香客名單一起放進了火龍神官身肚內。隨即鑼鼓喧天,炮火連天。在響徹云霄的炮火和鑼鼓聲中,火龍神被封肚擺上了大殿神臺正位,易三爺和五爺八爺高高興興的給火龍神官身披掛上紅袍。許開太令人搬上兩個雕像放在火龍神左邊,一個手握‘’生死簿‘’和判官筆,神情威嚴,一個手執鋼刀,面露兇相。然后梅世申讓人又抬上兩尊雕像放在火龍神右邊,一個手拿鐵鏈,有捆人文狀,一個手握鋼刀,有斬殺之威,頓時廟內煞氣騰騰,膽怯的香客和觀眾見了都有些害怕。

灌了肚腸之后,無蹤讓人擺上祭品,燃上香燭。一個老道士手拿紙錢燒了,口中念念有詞,恭敬天上玉皇大帝和諸位神靈。眾鄉紳父老眾香客以及幾位爺都俯拜在地,聽老道士默念請神咒語,接著背誦疏文:

維:

中華民國二十六年歲次丁丑,乙卯,甲申,湘西南六十九福地云山,修建火龍廟峻工,塑就火龍神官身上龕正典,備有三牲禮酒和沉香敬奉玉皇夭帝及各路神仙,屈駕光臨。

仰仗天恩浩蕩,惠沐黎民百姓,風調雨順。為此,黎民百姓誠心誠意開七七四十九天大蘸,供奉香火,迎請玉皇夭帝和諸位神良佑我一方平安,年年五谷豐登,六畜興旺,黎民百姓身體健康!

謹疏

玉皇大帝在天宮聽了疏文,大發雷霆,撕毀疏文,怒道:‘’太膽凡民,竟敢罵我為玉皇夭帝!‘’隨即降下玉旨,不準諸路神仙下去云山火龍廟領受香風,一面令李靖雨師不得向火龍廟管轄地區施雨,并且讓地裂三尺,一廠回令天兵天將向各個秦王府索取人命二百。

玉旨一下,黎民遭殃,天下無不怨聲載道。這也是玉皇大帝心胸狹隘,只因一字之誤就降禍天下。要怪只能怪寫疏文的無武一時疏忽,把‘’大‘’字寫成了‘’夭‘’字,還有那個念疏文的老道士也是個混蛋,偌大一個別字都認不出來,還照本宣科,真是睜眼瞎讀,禍害百姓。

打蘸求雨之事鬧得沸沸揚揚,一連七天,紙錢燒了三四擔,豬羊敬了好幾頭,就是不見一滴雨水落下。太陽倒是一天比一天毒辣,稻田旱地都裂了縫,樹木花草,盡皆枯萎。求雨的鄉紳說可能是禮太輕了,玉皇大帝不領情。求神的老道說是你們求雨不盡心。說歸說,鄉紳們照樣求雨,道士們照樣念經。四十九天的通天大蘸照樣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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