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有一天一無所有，所做諸事，也要皆己所愿，皆己所喜。

剛落幕的第70屆“英國奧斯卡”英國電影學院獎上，《我是布萊克》拿到了最佳英國影片，并且在戛納斬獲最高獎項金棕櫚獎。

以及豆瓣8.0。

但它即無英國電影慣有的貴氣，也無戛納歷來的清新，它有點像今年的奧斯卡大熱片《海邊的曼切斯特》，點醒我們生活的套路：

生活充滿蝴蝶效應，一點折騰就可能讓你一無所有。

《我是布萊克》的兩位主角，被生活推入一無所有，為一口米，為一張臉，互相扶持，找尋盼頭。

壹

生活從不云淡風輕 ?我們唯求笑語如昔

《我是布萊克》的導演肯·洛奇以80歲高齡再度執導筒，關注底層人民的電影，他已經拍了一輩子了。90年代初期，肯·洛奇就以反映底層失業工人生存處境的影片《雨石》，獲得戛納電影節評審團大獎。

這次開篇一幅典型的陰郁英倫街景，一看就知道又是一個沉重的故事。

男主角丹尼爾·布萊克是一名經驗豐富的木匠，因被查出患有心臟病，不得不停止工作，求助社會福利。

然而就業中心總打不通的電話，必須要電腦預約的申請，始終沒出現的審核員，讓布萊克的申請資料如同廢紙一般派不上用場。

無奈之下他只能轉而申請失業救濟金，但前提是他必須向就業中心證明自己真的有努力找工作。

規則太完善的國家，往往會發生很吊詭的事情：布萊克申請到了一份工作，卻不能去上任，因為自己因身體原因不能工作，投簡歷只是為了一份救濟金。

影片的女主角凱蒂，就因為去就業中心遲到了幾分鐘，被終止津貼。

沒有工作的她，帶著孩子被房東趕來趕去，為了生存去超市偷竊，為了省錢滴水不進。

頗有姿色的她，在接濟站里眾目睽睽之下打開一個茄汁黃豆的罐頭，一副“老子就要吃，誰也管不著的架勢”，一邊用手掏著吃，一邊用沾滿茄汁的手擦眼淚。

最終，她靠賣身賺錢養家，前去阻攔的布萊克，卻和她一起抱頭痛哭。

影片擺在明面兒上的中心思想是：政府效率低下，福利如同虛設，底層茍延殘喘。

但仔細看電影，導演并不是一味為底層人民伸冤，盡管他借演員之口大罵淡化福利國家色彩的當政保守黨，也隱晦地暗示布萊克和凱蒂的一無所有，都是自己作出來的：一個因自己過錯導致家人瘋癲辭世，所以晚年孤獨，一個年輕時縱情縱性，如今要獨自拉扯兩個孩子長大。

他隱晦地告訴我們：上帝也許不公平，但生活始終是公平的。

底層人民并不都是天使，政府也并不都是撒旦。只是套在這規則之中，誰都有誰的無奈。

生活從不云淡風輕，我們唯求笑語如昔。

于是布萊克耐心為凱蒂女兒做起木質風鈴，給凱蒂做了木質書架，像一個居委會老大爺呵斥鄰居黑人小伙扔掉垃圾，斥責遛狗的老頭破壞環境。

這是他最后的存在感。

上帝經常會讓你一無所有，再給你一點甜頭，這點甜頭就是在閉上眼睛的一瞬間，讓你錯覺擁有了很多東西。

這個甜頭，要了主角布萊克的命。

救濟金終于有著落了，布萊克脆弱的小心臟沒能承受這一喜訊。他倒下了。

這不是和制度抗爭的失敗，這是這位英國版老炮兒最好的結局。

為制度省了麻煩，為自己尋了出路。

貳

不要考驗生活 ?但生活要經得起考驗

北島曾說：

在沒有英雄的年代，我只想做一個人。

布萊克不是悲劇英雄。他是個偉大的人。

如今我們的中產或者正在向中產努力的人們，日子并不比布萊克輕松。無非中產的最后一道防線可能是房產、保險或者一個好伴侶，而布萊克們只能仰仗社會福利，或者一個凱蒂。

因緩和社會矛盾而生的福利制度，最終激化社會矛盾，也是它的宿命。因為人難免會掉進舒適圈中，有欲無求。

布萊克曾問凱蒂兒子：“你猜死于掉下來的椰子的人多，還是死于鯊魚的人多？”小朋友苦想數日，回答布萊克：“死于椰子的多。”

每個人也許都做好了遇見鯊魚的準備，但不可預測的椰子，卻有可能把人砸到為五斗米折腰。

永遠不要考驗生活，但生活要經得起考驗。

錢穆先生曾經說過人生有三個步驟：

其一為“生活”，即物質文明；其二為“行為與事業，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即人文精神；其三為“德性”，是人生的最高境界。

人生在世的首要目標，便是趨利。在規則之內，用盡自私無私之手段，盡可能的放大利益，傳承自己的基因。

其次是修身齊家，所謂自掃門前雪，才能和外面的世界暢通無阻，才能治天下。

布萊克和凱蒂沒有處理好家事，當然也無心無力關注外面的世界。他們和他人沒有密切的網狀關系，他們只是網中魚。

至于德性，倒也不是什么最高境界，人人多少皆有之。

布萊克也許悟性不足，但德性極強。

在布萊克的葬禮上，凱蒂念了一段悼詞：

我不是委托人，也不是顧客，或是雇主。

我不是懶人或者騙子，也不是乞丐或者小偷。

我不是保險編號的數字，更不是畫面中的點。

我沒有卑躬屈膝，鄰居有難我會幫助他們。

我沒有向慈善機構乞求，又或者甚至我壓根沒有期待過。

我，丹尼爾 布萊克，不是一條狗，是一個人！

因此我要求奪回屬于我自己的權利，要求得到對人的尊重。

我，丹尼爾 布萊克，是一個公民，既不在那之上，也不在那之下。

即使進了棺材，他也是一個大寫的不服。

這是他的德性。我倔，我溫和，我拒絕卑躬屈膝，都是為了追求最至上的游戲規則——尊重和權利。

布萊克死了。但他經受住了考驗。

他在就業中心門口揮灑的涂鴉，路人皆來喝彩，不是為英雄鼓掌，是因人人的生活，都是守住了尊嚴和權利，才方能經得住考驗。

生活永遠比死亡更強，因為生活是以死亡作為營養。

在死亡這個最偉大的發明面前，永遠要做好準備，才能更好地活，才能經受住生活的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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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字橙

以英倫文化之非同尋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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