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果:
檢查結果已經非常接近正常值,但仍無法讓我們滿意。今天要打六到八個鐘頭的點滴,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溶液,只是為了讓病人和家屬安心而設置的流程。離你預計的抵達時間還有一個禮拜,原本看起來還遙遙無期的日子,現在卻一點一點地具有了實感。
查房醫生說你抵達這個世界的入口還沒有成熟完全,我的心情好像聽到候機大廳中突然響起的“晚點播報”那樣沮喪。我想給你取名為“晚實”,因為你似乎喜歡按照自己的步調,姍姍來遲。你將會是枝頭留到最后的那顆果實嗎?比其他任何一顆更為飽滿和殷紅。
吸取了昨日的教訓,晚上早早就左側臥睡去。迷迷糊糊的到凌晨三點多被一陣鬧騰給驚醒,說是鬧騰,其實是靠屋角那張床上的安徽姑娘蒼勁有力的嗓音,可以穿透一切幽暗,穿透病房的墻壁和地板,殺傷力無窮。她在喚著她的丈夫,要趕回去照顧兩個年幼的孩子和生意,一聲聲的叮嚀不依不饒地追在那個穿夾克衫的男人身后,直到他走出去很遠了好像還徘徊在病房門口。睡在地鋪上的你的父親與我對視片刻,他用手指比出手槍的樣子隔著簾子對著屋角方向嘣嘣嘣地比劃,引得我差點笑出聲響。這笑聲里其實有不少敬佩的成分,佩服來此間闖蕩的外鄉人能那樣的拼盡全力。盡管安徽姑娘的談吐和舉止都是大剌剌的不修邊幅,我卻無法真正地厭惡他們這樣誠懇面對生活的人們。
當我慢慢接受了住院的設定,就忽然發現,這其實是一場歷險和奇遇。果果你似乎比我更具有冒險精神,所以才迫不及待地要把我推出安全區,去看看人間的腐朽和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