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著不凡的身手,卻一心與朝廷為敵,多年來他日夜馬不停蹄地準備,只為迎來太陽出山的那一天,仿佛他的一生都為百姓而生,身上更有幾分帝子風范。
一
那日他于山間小路策馬疾馳著,烏鴉的叫聲穿透他的耳膜,眉頭皺了皺,在想著什么,一不留神與同樣疾馳而來的蕭蕭差點撞上,他猛地一拉韁繩,正準備繼續趕路,卻無意間抬頭,四目交融。他上下打量了突然闖入打斷了他思緒的女子,這不是普通意義上的千金小姐,她的裝扮不拘小家,溫婉卻大方。修身夾襖的深藍底上鑲上淺藍的花兒,蘭花玉簪,一張白皙粉黛未施的臉,眉宇間洋溢著歡欣。兩人力挽狂瀾停得恰好,再多一點兒就要相撞。他不料想她馬術如此嫻熟,也驚奇中原竟也有這等女子。“哦,姑娘,冒犯了,您沒事吧?”“沒…沒事…”然后就此別過,分道揚鑣了。連重陽自己也未曾料到,這竟會是一段羈絆的開始,終其一生。蕭蕭對著重陽奔騰遠去的背影,心里只有莫名而來的不快。
有了第一次偶遇,之后竟接二連三發生“偶遇”。乞巧節上在集市上的相遇四目交匯,被無理混混纏身時重陽的出手相救…頻繁的“偶遇”,兩人順理成章地相見-相識-相知-相愛了,發自內心地不受理性控制。可是重陽心里再明白不過,自己沒有能力給得起一般女子想要的幸福。很多次想要決絕地分手,可是已經到了嘴邊的話被她瀲滟水波般的笑容擊退了。多么不忍看她憔悴神傷,不忍剝奪她原本安恬之樂。所以這邊一直拖著,而謀反計劃卻在如意進行。他也自責,明知終須含淚忍痛說分離,還是不能自拔,深陷了。 二
蕭父看重辛凡,盡管人家當下只是一介書生,沒有萬貫的家財,亦無顯赫身世。僅有的一絲猶豫,也在辛凡高中榜眼時掃到九天之外了。第二天婚事便一拍即合,他滿心歡喜地宣布早日大婚,可蕭蕭執意要拋繡球,她說:我的命是母親生我時用性命換來的,就由母親的在天之靈決定。其實呢,她在等意中人重陽。
陽光和煦,均勻地灑落在大地上,藍天下沒有一絲多余的浮云。蕭蕭暗地里命從小跟著她的貼身丫鬟把整件事情原本地告訴重陽,憑他的武功這哪成問題。蕭蕭為自己的好計謀暗自得意著呢,就能名正言順地和心愛的人相守了,滿心期待。
大戶人家的千金繡球招親,這樣的好機會,想撿便宜的人不在少數。這樣的大場面,其他已經成家或者還在孩提時代的也要湊過來瞧瞧熱鬧的。人越聚越多了,人墻重重疊疊,站在前面的直視臺上的主持,中間幾層的從肩上留出的些許空隙探頭張望,站在后邊的多是來看熱鬧的,但也都擠得面色潮紅,時不時踮腳張望著。幾個不諳世事的小屁孩在人群里鉆來鉆去,好不容易擠到前排,探出幾個小腦袋瓜嚷嚷著:“蕭蕭姐姐拋繡球嘍,好哥哥有福氣嘍!”蕭蕭憋著氣,這些小屁孩,平日里那么疼他們,真是往外拐。咦?怎么和不懂事不知情的孩子生氣了?于是心里暗笑自己,一邊自我安慰:重陽一定會來。
重陽收到信后,他心抽地一下絞痛了。顧不得自己了,他要馬上告訴蕭蕭:自己愛她,但是承擔不了她的愛,不想一錯再錯,成了她灼灼年華的劊子手。可才跑出幾步,又猶豫了,自己一定要這么絕情嗎?這樣的打擊她承受得住嗎?于是,思索再三,他決定仍舊赴約,在場上假裝失手,也許她便不會那么恨自己,以為這本是天意了吧。
河水安安靜靜地流淌在小山谷里,它依然靜美,依然是不同于城市的人間天堂。小河悄無聲息流經古老淳樸的鎮子,一抹抹金黃絢麗了它不施粉黛的容顏,它還是一往情深地澄碧。
“再等會兒吧,我身體突然有些不適。”蕭蕭這樣回應著催促聲,臉蛋確實紅彤彤地,讓人以為真是不適。一面得假裝不適,一雙眼睛可沒閑著,澄澈的眼珠子咕嚕咕嚕快速轉動著,在前排的中央逐個找尋,卻還不見他。往后,再往后,往邊上再往邊上,在那個角落里,終于有了他的身影,沉在心上的石頭落了地。她朝著他使了個眼色,接著精美的繡球成弧形在空中旋轉飛舞,重陽心想既然是要假裝失手,就得演到位。于是他用輕功一躍,繡球被滑落得恰到好處,辛凡迷迷糊糊地接到了繡球。人群霎時騷動起來。“郎才女貌啊,真般配”,“真是金童玉女活生生的一對”,“果真是夫人在天之靈挑中的女婿,前途無量啊……”蕭父看著這樣的結果,眉開眼笑地宣布了招親結果。
那么在乎的人,她怎會不夠了解?蕭蕭在他躍起的一瞬,看到了他的猶豫。她怎么也想不通,昔日的過往難道是虛幻?卻是如此清晰透明。就這樣拋棄自己,為何?感受到了灼灼怒視,他抬不起頭來,“呼“地一聲飛上屋檐,消失在天空盡頭。天,依舊藍得澄澈透亮。
三
一段羈絆就此中斷。十多年過去了,蕭蕭與辛凡不吵不鬧、不甜不蜜、平淡無奇的日子里最幸福的事,就是有了女兒辛陽。取一個“陽”字做女兒的名,他深入她心。當年或是背叛或是無奈,心里早已原諒了,何必糾其原因。多年來一直暗地里尋找他,卻從沒想過如果找到了,又該以怎樣的關系相處。
辛陽對讀書不感興趣,只偏愛騎馬打獵、習武,為此蕭蕭鐵了心給她扮成男裝,到私塾里磨掉這些棱角,去收攏心來。母子二人達成約定:一年的私塾期后,辛陽想干什么蕭蕭不再干涉,唯獨不能騎馬,在這一點上表示絕不讓步。
開始很難熬,為不被告狀,作業都會完成,但沒心思鉆研那些經書禮教。每早起來,往日期表上劃上一筆,整個人都精神了。
后來覺得有些東西并不那么一無是處,起碼能夠起到修身養性的作用。但她最向往的,還是習武、騎馬、打獵的隨性生活。
四
盼著盼著,一年之期已到,她搭上母親派來的馬車往回趕。無聊之際,掀開簾子往外瞅著,窗外滿是沒膝的野草,路邊各色的野花,過往放牛的小伙,路邊小鋪旁拴著的一匹馬猛地映入眼簾,她和拉車師傅假托說要去方便,就下了車。于是躡手躡腳地解開繩子,突然和母親的約定蹭地涌上心來了,說好的不騎馬…可是…“小姑娘,你是在?”“啊!我…我…那個,我能騎會兒你的馬嗎?”她有些不好意思,一雙小眼珠咕嚕咕嚕一轉,往上仰視著這個略顯滄桑的男人,只是瞧他隨意的衣著,古老的配劍,腰間卻系著青白玉佩,她大膽猜想:這不會就是傳說中浪跡天涯的俠客?“哦,可以啊,你坐前邊!”他一躍騎上了馬,拍著自己面前的馬背說。她激動地騎上馬去,時隔一年,卻依舊熟悉,和馬兒就如故友間那般親切。她嫻熟地穿梭在林間。男子似乎想到了什么,雙眉緊鎖傷神起來陷入過往,仿佛身前小姑娘就是當年的她。不一會兒就到了家門口,“喂,大俠,我到了。”辛凡迫不及待地跳下馬背,招手道謝道別:大俠,你是好人,謝謝你的馬,再見!”男子還愣在那里,意識到女孩在道謝便揮手笑了笑:“不謝!”
“媽媽!”辛陽向蕭蕭奔去。男子望著深情相擁的母子,定睛一看,不敢相信,三步并作兩步走近去。蕭蕭也感受到了人的目光,抬頭,目光交融,一如二十年前,第一次相遇。一個是驚險一個是驚訝,只是現在目光里多了柔情。盡是柔情盡是驚喜,頓時百感交集,心潮澎湃,兩個人的心里都是波濤洶涌。上天給了我機會再次遇見你,如果可以,我會不顧一切向你奔去,可是時光已無情地將我們隔得太遠。“媽媽,進屋吧!”蕭蕭不禁得淚濕了淡妝,淋濕了一顆隱隱作痛的滾熱的心,淡紅的淚珠順著臉頰滑下,留下兩道深深淺淺的淚痕。
也許,我們都是命運的棋子,抬頭可看見操縱的手,順流逆行并不由人,終究太多不得已。老天吝嗇,僅有的機遇,錯過了便是一生。
棋如人生,愿落子無悔。
小河依舊澄碧而恬靜,小鎮的拂曉依舊半夢半醒,安靜得冷清,賣雜貨的賣河鮮的賣蔬菜的安靜有序地準備著東西,等天亮些了挑到鋪上做生意。小鎮的日子這樣繼續著…(看到最后的隨手點個贊~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