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課 西方文學巡禮:戲劇與莎士比亞

第十四課 戲劇與莎士比亞


眾所周知,西方文學在中世紀以后迎來了一個發展的高峰時期,這個時期被稱為文藝復興時期。而英國文豪莎士比亞作為文藝復興時期最杰出的戲劇家和詩人,至今仍被人崇拜。他的38部戲劇被翻譯成了各種語言,以多種形式在全世界各地上演。我們今天就來學習一下莎士比亞的名作《威尼斯商人》選段。

名篇精讀

威尼斯商人

莎士比亞

第四幕

第一場 威尼斯。

法庭

公爵、眾紳士、安東尼奧、巴薩尼奧、葛萊西安諾、薩拉里諾、薩萊尼奧及余人等同上。

公爵: 安東尼奧有沒有來?

安東尼奧: 有,殿下。

公爵: 我很為你不快樂;你是來跟一個心如鐵石的對手當庭質對,一個不懂得憐憫、沒有一絲慈悲心的不近人情的惡漢。

安東尼奧: 聽說殿下曾經用盡力量勸他不要過為已甚,可是他一味堅執,不肯略作讓步。既然沒有合法的手段可以使我脫離他的怨毒的掌握,我只有用默忍迎受他的憤怒,安心等待著他的殘暴的處置。

公爵: 來人,傳那猶太人到庭。

薩拉里諾: 他在門口等著;他來了,殿下。

夏洛克上。

公爵: 大家讓開些,讓他站在我的面前。夏洛克,人家都以為——我也是這樣想——你不過故意裝出這一副兇惡的姿態,到了最后關頭,就會顯出你的仁慈惻隱來,比你現在這種表面上的殘酷更加出人意料;現在你雖然堅持著照約處罰,一定要從這個不幸的商人身上割下一磅肉來,到了那時候,你不但愿意放棄這一種處罰,而且因為受到良心上的感動,說不定還會豁免他一部分的欠款。你看他最近接連遭逢的巨大損失,足以使無論怎樣富有的商人傾家蕩產,即使鐵石一樣的心腸,從來不知道人類同情的野蠻人,也不能不對他的境遇發生憐憫。猶太人,我們都在等候你一句溫和的回答。

夏洛克: 我的意思已經向殿下告稟過了;我也已經指著我們的圣安息日起誓,一定要照約執行處罰;要是殿下不準許我的請求,那就是蔑視憲章,我要到京城里去上告,要求撤銷貴邦的特權。您要是問我為什么不愿接受三千塊錢,寧愿拿一塊腐爛的臭肉,那我可沒有什么理由可以回答您,我只能說我歡喜這樣,這是不是一個回答?要是我的屋子里有了耗子,我高興出一萬塊錢叫人把它們趕掉,誰管得了我?這不是回答了您嗎?有的人不愛看張開嘴的豬,有的人瞧見一頭貓就要發脾氣,還有人聽見人家吹風笛的聲音,就忍不住要小便;因為一個人的感情完全受著喜惡的支配,誰也做不了自己的主。現在我就這樣回答您:為什么有人受不住一頭張開嘴的豬,有人受不住一頭有益無害的貓,還有人受不住咿咿唔唔的風笛的聲音,這些都是毫無充分的理由的,只是因為天生的癖性,使他們一受到刺激,就會情不自禁地現出丑相來;所以我不能舉什么理由,也不愿舉什么理由,除了因為我對于安東尼奧抱著久積的仇恨和深刻的反感,所以才會向他進行這一場對于我自己并沒有好處的訴訟。現在您不是已經得到我的回答了嗎?

巴薩尼奧: 你這冷酷無情的家伙,這樣的回答可不能作為你的殘忍的辯解。

夏洛克: 我的回答本來不是為了討你的歡喜。

巴薩尼奧: 難道人們對于他們所不喜歡的東西,都一定要置之死地嗎?

夏洛克: 哪一個人會恨他所不愿意殺死的東西?

巴薩尼奧: 初次的冒犯,不應該就引為仇恨。

夏洛克: 什么!你愿意給毒蛇咬兩次嗎?

安東尼奧: 請你想一想,你現在跟這個猶太人講理,就像站在海灘上,叫那大海的怒濤減低它的奔騰的威力,責問豺狼為什么害母羊為了失去它的羔羊而哀啼,或是叫那山上的松柏,在受到天風吹拂的時候,不要搖頭擺腦,發出謖謖的聲音。要是你能夠叫這個猶太人的心變軟——世上還有什么東西比它更硬呢?——那么還有什么難事不可以做到?所以我請你不用再跟他商量什么條件,也不用替我想什么辦法,讓我爽爽快快受到判決,滿足這猶太人的心愿吧。

巴薩尼奧: 借了你三千塊錢,現在拿六千塊錢還你好不好?

夏洛克: 即使這六千塊錢中間的每一塊錢都可以分做六份,每一份都可以變成一塊錢,我也不要它們;我只要照約處罰。

公爵: 你這樣一點沒有慈悲之心,將來怎么能夠希望人家對你慈悲呢?

夏洛克: 我又不干錯事,怕什么刑罰?你們買了許多奴隸,把他們當作驢狗騾馬一樣看待,叫他們做種種卑賤的工作,因為他們是你們出錢買來的。我可不可以對你們說,讓他們自由,叫他們跟你們的子女結婚?為什么他們要在重擔之下流著血汗?讓他們的床鋪得跟你們的床同樣柔軟,讓他們的舌頭也嘗嘗你們所吃的東西吧,你們會回答說:“這些奴隸是我們所有的。”所以我也可以回答你們:我向他要求的這一磅肉,是我出了很大的代價買來的;它是屬于我的,我一定要把它拿到手里。您要是拒絕了我,那么你們的法律去見鬼吧!威尼斯城的法令等于一紙空文。我現在等候著判決,請快些回答我,我可不可以拿到這一磅肉?

公爵: 我已經差人去請培拉里奧,一位有學問的博士,來替我們審判這件案子;要是他今天不來,我可以有權宣布延期判決。

薩拉里諾: 殿下,外面有一個使者剛從帕度亞來,帶著這位博士的書信,等候著殿下的召喚。

公爵: 把信拿來給我;叫那使者進來。

巴薩尼奧: 高興起來吧,安東尼奧!喂,老兄,不要灰心!這猶太人可以把我的肉、我的血、我的骨頭、我的一切都拿去,可是我決不讓你為了我的緣故流一滴血。

安東尼奧: 我是羊群里一頭不中用的病羊,死是我的應分;最軟弱的果子最先落到地上,讓我也就這樣結束了我的一生吧。巴薩尼奧,我只要你活下去,將來替我寫一篇墓志銘,那你就是做了再好不過的事。

尼莉莎扮律師書記上。

公爵: 你是從帕度亞培拉里奧那里來的嗎?

尼莉莎: 是,殿下。培拉里奧叫我向殿下致意。(呈上一信。)

巴薩尼奧: 你這樣使勁兒磨著刀干嗎?

夏洛克: 從那破產的家伙身上割下那磅肉來。

葛萊西安諾: 狠心的猶太人,你不是在鞋口上磨刀,你這把刀是放在你的心口上磨;無論哪種鐵器,就連劊子手的鋼刀,都趕不上你這刻毒的心腸一半的鋒利。難道什么懇求都不能打動你嗎?

夏洛克: 不能,無論你說得多么婉轉動聽,都沒有用。

葛萊西安諾: 萬惡不赦的狗,看你死后不下地獄!讓你這種東西活在世上,真是公道不生眼睛。你簡直使我的信仰發生搖動,相信起畢達哥拉斯所說畜生的靈魂可以轉生人體的議論來了;你的前生一定是一頭豺狼,因為吃了人給人捉住吊死,它那兇惡的靈魂就從絞架上逃了出來,鉆進了你那老娘的腌臜的胎里,因為你的性情正像豺狼一樣殘暴貪婪。

夏洛克: 除非你能夠把我這一張契約上的印章罵掉,否則像你這樣拉開了喉嚨直嚷,不過白白傷了你的肺,何苦來呢?好兄弟,我勸你還是讓你的腦子休息一下吧,免得它損壞了,將來無法收拾。我在這兒要求法律的裁判。

公爵: 培拉里奧在這封信上介紹一位年輕有學問的博士出席我們的法庭。他在什么地方?

尼莉莎: 他就在這兒附近等著您的答復,不知道殿下準不準許他進來?

公爵: 非常歡迎。來,你們去三四個人,恭恭敬敬領他到這兒來。現在讓我們把培拉里奧的來信當庭宣讀。

書記: (讀)“尊翰到時,鄙人抱疾方劇;適有一青年博士鮑爾薩澤君自羅馬來此,致其慰問,因與詳討猶太人與安東尼奧一案,徧稽群籍,折衷是非,遂懇其為鄙人庖代,以應殿下之召。凡鄙人對此案所具意見,此君已深悉無遺;其學問才識,雖窮極贊辭,亦不足道其萬一,務希勿以其年少而忽之,蓋如此少年老成之士,實鄙人生平所僅見也。倘蒙延納,必能不辱使命。敬祈鈞裁。”

公爵: 你們已經聽到了博學的培拉里奧的來信。這兒來的大概就是那位博士了。

鮑西婭扮律師上。

公爵: 把您的手給我。足下是從培拉里奧老前輩那兒來的嗎?

鮑西婭: 正是,殿下。

公爵: 歡迎歡迎;請上坐。您有沒有明了今天我們在這兒審理的這件案子的兩方面的爭點?

鮑西婭: 我對于這件案子的詳細情形已經完全知道了。這兒哪一個是那商人,哪一個是猶太人?

公爵: 安東尼奧,夏洛克,你們兩人都上來。

鮑西婭: 你的名字就叫夏洛克嗎?

夏洛克: 夏洛克是我的名字。

鮑西婭: 你這場官司打得倒也奇怪,可是按照威尼斯的法律,你的控訴是可以成立的。(向安東尼奧)你的生死現在操在他的手里,是不是?

安東尼奧: 他是這樣說的。

鮑西婭: 你承認這借約嗎?

安東尼奧: 我承認。

鮑西婭: 那么猶太人應該慈悲一點。

夏洛克: 為什么我應該慈悲一點?把您的理由告訴我。

鮑西婭: 慈悲不是出于勉強,它是像甘霖一樣從天上降下塵世;它不但給幸福于受施的人,也同樣給幸福于施與的人;它有超乎一切的無上威力,比皇冠更足以顯出一個帝王的高貴:御杖不過象征著俗世的威權,使人民對于君上的尊嚴凜然生畏;慈悲的力量卻高出于權力之上,它深藏在帝王的內心,是一種屬于上帝的德性,執法的人倘能把慈悲調劑著公道,人間的權力就和上帝的神力沒有差別。所以,猶太人,雖然你所要求的是公道,可是請你想一想,要是真的按照公道執行起賞罰來,誰也沒有死后得救的希望;我們既然祈禱著上帝的慈悲,就應該按照祈禱的指點,自己做一些慈悲的事。我說了這一番話,為的是希望你能夠從你的法律的立場上作幾分讓步;可是如果你堅持著原來的要求,那么威尼斯的法庭是執法無私的,只好把那商人宣判定罪了。

夏洛克: 我自己做的事,我自己當!我只要求法律允許我照約執行處罰。

鮑西婭: 他是不是無力償還這筆借款?

巴薩尼奧: 不,我愿意替他當庭還清;照原數加倍也可以;要是這樣他還不滿足,那么我愿意簽署契約,還他十倍的數目,拿我的手、我的頭、我的心做抵押;要是這樣還不能使他滿足,那就是存心害人,不顧天理了。請堂上運用權力,把法律稍為變通一下,犯一次小小的錯誤,干一件大大的功德,別讓這個殘忍的惡魔逞他殺人的獸欲。

鮑西婭: 那可不行,在威尼斯誰也沒有權力變更既成的法律;要是開了這一個惡例,以后誰都可以借口有例可援,什么壞事情都可以干了。這是不行的。

夏洛克: 一個但尼爾來做法官了!真的是但尼爾再世!聰明的青年法官啊,我真佩服你!

鮑西婭: 請你讓我瞧一瞧那借約。

夏洛克: 在這兒,可尊敬的博士;請看吧。

鮑西婭: 夏洛克,他們愿意出三倍的錢還你呢。

夏洛克: 不行,不行,我已經對天發過誓啦,難道我可以讓我的靈魂背上毀誓的罪名嗎?不,把整個兒的威尼斯給我,我都不能答應。

鮑西婭: 好,那么就應該照約處罰;根據法律,這猶太人有權要求從這商人的胸口割下一磅肉來。還是慈悲一點,把三倍原數的錢拿去,讓我撕了這張約吧。

夏洛克: 等他按照約中所載條款受罰以后,再撕不遲。您瞧上去像是一個很好的法官;您懂得法律,您講的話也很有道理,不愧是法律界的中流砥柱,所以現在我就用法律的名義,請您立刻進行宣判,憑著我的靈魂起誓,誰也不能用他的口舌改變我的決心。我現在但等著執行原約。

安東尼奧: 我也誠心請求堂上從速宣判。

鮑西婭: 好,那么就是這樣:你必須準備讓他的刀子刺進你的胸膛。

夏洛克: 啊,尊嚴的法官!好一位優秀的青年!

鮑西婭: 因為這約上所訂定的懲罰,對于法律條文的涵義并無抵觸。

夏洛克: 很對很對!啊,聰明正直的法官!想不到你瞧上去這樣年輕,見識卻這么老練!

鮑西婭: 所以你應該把你的胸膛袒露出來。

夏洛克: 對了,“他的胸部”,約上是這么說的;——不是嗎,尊嚴的法官?——“附近心口的所在”,約上寫得明明白白的。

鮑西婭: 不錯,稱肉的天平有沒有預備好?

夏洛克: 我已經帶來了。

鮑西婭: 夏洛克,去請一位外科醫生來替他堵住傷口,費用歸你負擔,免得他流血而死。

夏洛克: 約上有這樣的規定嗎?

鮑西婭: 約上并沒有這樣的規定;可是那又有什么相干呢?肯做一件好事總是好的。

夏洛克: 我找不到;約上沒有這一條。

鮑西婭: 商人,你還有什么話說嗎?

安東尼奧: 我沒有多少話要說;我已經準備好了。把你的手給我,巴薩尼奧,再會吧!不要因為我為了你的緣故遭到這種結局而悲傷,因為命運對我已經特別照顧了:她往往讓一個不幸的人在家產蕩盡以后繼續活下去,用他凹陷的眼睛和滿是皺紋的額角去挨受貧困的暮年;這一種拖延時日的刑罰,她已經把我豁免了。替我向尊夫人致意,告訴她安東尼奧的結局;對她說我怎樣愛你,又怎樣從容就死;等到你把這一段故事講完以后,再請她判斷一句,巴薩尼奧是不是曾經有過一個真心愛他的朋友。不要因為你將要失去一個朋友而懊恨,替你還債的人是死而無怨的;只要那猶太人的刀刺得深一點,我就可以在一剎那的時間把那筆債完全還清。

巴薩尼奧: 安東尼奧,我愛我的妻子,就像我自己的生命一樣;可是我的生命、我的妻子以及整個的世界,在我的眼中都不比你的生命更為貴重;我愿意喪失一切,把它們獻給這惡魔做犧牲,來救出你的生命。

鮑西婭: 尊夫人要是就在這兒聽見您說這樣話,恐怕不見得會感謝您吧。

葛萊西安諾: 我有一個妻子,我可以發誓我是愛她的;可是我希望她馬上歸天,好去求告上帝改變這惡狗一樣的猶太人的心。

尼莉莎: 幸虧尊駕在她的背后說這樣的話,否則府上一定要吵得雞犬不寧了。

夏洛克: 這些便是相信基督教的丈夫!我有一個女兒,我寧愿她嫁給強盜的子孫,不愿她嫁給一個基督徒,別再浪費光陰了;請快些兒宣判吧。

鮑西婭: 那商人身上的一磅肉是你的;法庭判給你,法律許可你。

夏洛克: 公平正直的法官!

鮑西婭: 你必須從他的胸前割下這磅肉來;法律許可你,法庭判給你。

夏洛克: 博學多才的法官!判得好!來,預備!

鮑西婭: 且慢,還有別的話哩。這約上并沒有允許你取他的一滴血,只是寫明著“一磅肉”;所以你可以照約拿一磅肉去,可是在割肉的時候,要是流下一滴基督徒的血,你的土地財產,按照威尼斯的法律,就要全部充公。

葛萊西安諾: 啊,公平正直的法官!聽著,猶太人;啊,博學多才的法官!

夏洛克: 法律上是這樣說嗎?

鮑西婭: 你自己可以去查查明白。既然你要求公道,我就給你公道,而且比你所要求的更地道。

葛萊西安諾: 啊,博學多才的法官!聽著,猶太人;好一個博學多才的法官!

夏洛克: 那么我愿意接受還款;照約上的數目三倍還我,放了那基督徒。

巴薩尼奧: 錢在這兒。

鮑西婭: 別忙!這猶太人必須得到絕對的公道。別忙!他除了照約處罰以外,不能接受其他的賠償。

葛萊西安諾: 啊,猶太人!一個公平正直的法官,一個博學多才的法官!

鮑西婭: 所以你準備著動手割肉吧。不準流一滴血,也不準割得超過或是不足一磅的重量;要是你割下來的肉,比一磅略微輕一點或是重一點,即使相差只有一絲一毫,或者僅僅一根汗毛之微,就要把你抵命,你的財產全部充公。

葛萊西安諾: 一個再世的但尼爾,一個但尼爾,猶太人!現在你可掉在我的手里了,你這異教徒!

鮑西婭: 那猶太人為什么還不動手?

夏洛克: 把我的本錢還我,放我去吧。

巴薩尼奧: 錢我已經預備好在這兒,你拿去吧。

鮑西婭: 他已經當庭拒絕過了;我們現在只能給他公道,讓他履行原約。

葛萊西安諾: 好一個但尼爾,一個再世的但尼爾!謝謝你,猶太人,你教會我說這句話。

夏洛克: 難道我單單拿回我的本錢都不成嗎?

鮑西婭: 猶太人,除了冒著你自己生命的危險割下那一磅肉以外,你不能拿一個錢。

夏洛克: 好,那么魔鬼保佑他去享用吧!我不打這場官司了。

鮑西婭: 等一等,猶太人,法律上還有一點牽涉你。威尼斯的法律規定:凡是一個異邦人企圖用直接或間接手段,謀害任何公民,查明確有實據者,他的財產的半數應當歸受害的一方所有,其余的半數沒入公庫,犯罪者的生命悉聽公爵處置,他人不得過問。你現在剛巧陷入這一條法網,因為根據事實的發展,已經足以證明你確有運用直接間接手段,危害被告生命的企圖,所以你已經遭逢著我剛才所說起的那種危險了。快快跪下來,請公爵開恩吧。

葛萊西安諾: 求公爵開恩,讓你自己去尋死吧;可是你的財產現在充了公,一根繩子也買不起啦,所以還是要讓公家破費把你吊死。

公爵: 讓你瞧瞧我們基督徒的精神,你雖然沒有向我開口,我自動饒恕了你的死罪。你的財產一半劃歸安東尼奧,還有一半沒入公庫;要是你能夠誠心悔過,也許還可以減處你一筆較輕的罰款。

鮑西婭: 這是說沒入公庫的一部分,不是說劃歸安東尼奧的一部分。

夏洛克: 不,把我的生命連著財產一起拿了去吧,我不要你們的寬恕。你們拿掉了支撐房子的柱子,就是拆了我的房子;你們奪去了我的養家活命的根本,就是活活要了我的命。

鮑西婭: 安東尼奧,你能不能夠給他一點慈悲?

葛萊西安諾: 白送給他一根上吊的繩子吧;看在上帝的面上,不要給他別的東西!

安東尼奧: 要是殿下和堂上愿意從寬發落,免予沒收他的財產的一半,我就十分滿足了;只要他能夠讓我接管他的另外一半的財產,等他死了以后,把它交給最近和他的女兒私奔的那位紳士;可是還要有兩個附帶的條件:第一,他接受了這樣的恩典,必須立刻改信基督教;第二,他必須當庭寫下一張文契,聲明他死了以后,他的全部財產傳給他的女婿羅蘭佐和他的女兒。

公爵: 他必須履行這兩個條件,否則我就撤銷剛才所宣布的赦令。

鮑西婭: 猶太人,你滿意嗎?你有什么話說?

夏洛克: 我滿意。

鮑西婭: 書記,寫下一張授贈產業的文契。

夏洛克: 請你們允許我退庭,我身子不大舒服。文契寫好了送到我家里,我在上面簽名就是了。

公爵: 去吧,可是臨時變卦是不成的。

葛萊西安諾: 你在受洗禮的時候,可以有兩個教父;要是我做了法官,我一定給你請十二個教父,不是領你去受洗,是送你上絞架。

(夏洛克下。)

公爵: 先生,我想請您到舍間去用餐。

鮑西婭: 請殿下多多原諒,我今天晚上要回帕度亞去,必須現在就動身,恕不奉陪了。

公爵: 您這樣貴忙,不能容我略盡寸心,真是抱歉得很。安東尼奧,謝謝這位先生,你這回全虧了他。

(公爵、眾士紳及侍從等下。)

巴薩尼奧: 最可尊敬的先生,我跟我這位敝友今天多賴您的智慧,免去了一場無妄之災;為了表示我們的敬意,這三千塊錢本來是預備還那猶太人的,現在就奉送給先生,聊以報答您的辛苦。

安東尼奧: 您的大恩大德,我們是永遠不忘記的。

鮑西婭: 一個人做了心安理得的事,就是得到了最大的酬報;我這次幫兩位的忙,總算沒有失敗,已經引為十分滿足,用不著再談什么酬謝了。但愿咱們下次見面的時候,兩位仍舊認識我。現在我就此告辭了。

巴薩尼奧: 好先生,我不能不再向您提出一個請求,請您隨便從我們身上拿些什么東西去,不算是酬謝,只算是留個紀念。請您答應我兩件事兒:既不要推卻,還要原諒我的要求。

鮑西婭: 你們這樣殷勤,倒叫我卻之不恭了。(向安東尼奧)把您的手套送給我,讓我戴在手上留個紀念吧;(向巴薩尼奧)為了紀念您的盛情,讓我拿了這戒指去。不要縮回您的手,我不再向您要什么了;您既然是一片誠意,想來總也不會拒絕我吧。

巴薩尼奧: 這指環嗎,好先生?唉!它是個不值錢的玩意兒;我不好意思把這東西送給您。

鮑西婭: 我什么都不要,就是要這指環;現在我想我非把它要來不可了。

巴薩尼奧: 這指環的本身并沒有什么價值,可是因為有其他的關系,我不能把它送人。我愿意搜訪威尼斯最貴重的一枚指環來送給您,可是這一枚卻只好請您原諒了。

鮑西婭: 先生,您原來是個口頭上慷慨的人;您先教我怎樣伸手求討,然后再教我懂得了一個叫化子會得到怎樣的回答。

巴薩尼奧: 好先生,這指環是我的妻子給我的;她把它套上我的手指的時候,曾經叫我發誓永遠不把它出賣、送人或是遺失。

鮑西婭: 人們在吝惜他們的禮物的時候,都可以用這樣的話做推托的。要是尊夫人不是一個瘋婆子,她知道了我對于這指環是多么受之無愧,一定不會因為您把它送掉了而跟您長久反目的。好,愿你們平安!

(鮑西婭、尼莉莎同下。)

安東尼奧: 我的巴薩尼奧少爺,讓他把那指環拿去吧;看在他的功勞和我的交情份上,違犯一次尊夫人的命令,想來不會有什么要緊。

巴薩尼奧: 葛萊西安諾,你快追上他們,把這指環送給他;要是可能的話,領他到安東尼奧的家里去。去,趕快!(葛萊西安諾下)來,我就陪著你到你府上;明天一早咱們兩人就飛到貝爾蒙特去。來,安東尼奧。(同下。)

作者簡介

威廉·莎士比亞(William Shakespeare)是英國文學史上最杰出的戲劇家,也是西方文藝史上最杰出的作家之一,全世界最卓越的文學家之一。他流傳下來的作品包括38部戲劇、155首十四行詩、兩首長敘事詩和其他詩歌。他的戲劇有各種主要語言的譯本,且表演次數遠遠超過其他戲劇家的作品。

作品簡介

威尼斯商人安東尼奧(Antonio),為幫助好友巴薩尼奧(Bassanio)娶得鮑西婭(Portia),而與仇家——放高利貸的猶太人夏洛克(Shylock)借錢。答應若無法還錢,就割下自己的一磅肉抵債。不料,他的商船在海上遇險,因而無法如期還款,被夏洛克告上了法庭。
一再遭對方侮辱歧視,女兒潔西卡(Jessica)又跟羅倫佐(Lorenzo)私奔,因此夏洛克懷著深仇大恨,來到威尼斯法庭。他斬釘截鐵的拒絕和解,堅決按照借據條款,從安東尼奧身上割下一磅肉,這時劇情達到扣人心弦的最高潮。
另一方面,在幽雅的貝爾蒙莊園,美麗富有的少女鮑西婭(Portia)發出嘆息:她的終身大事必須取決于父親生前設置的金、銀、鉛三個彩匣,選中正確彩匣的求婚者就是她的丈夫。鮑西婭被父親剝奪了婚姻自主權,為此感到苦惱。所幸她情意所鐘的巴薩尼奧選中了鉛盒,有情人終成眷屬。
以上的兩條情節線在‘法庭訴訟’一幕中匯合在一起,裝扮成法學博士的鮑西婭在千鈞一發之刻大呼‘等一下!’并向夏洛克指出,借據上只說他可取安東尼奧的一磅肉,但可沒說他能拿安東尼奧的一滴血。夏洛克自然無法只割安東尼奧的肉而不令他流血,聰慧的鮑西婭運用機智救了丈夫好友的性命。
打贏官司后,鮑西婭惡作劇的向沒認出她的丈夫,討了結婚戒指作為勝訴的酬勞,回家后再假意責怪他,引起一場喜劇性的吵嘴。最后在巴薩尼奧的恍然大悟中,本劇圓滿落幕。

技能穩拿

【戲劇主要人物評析】

我們讀完了《威尼斯商人》全劇中最具有戲劇性的部分。這部劇圍繞著一個永遠不過時的話題——“金錢”,而《威尼斯商人》也是莎士比亞喜劇的巔峰作品。我們讀了作品選段就知道,戲劇主要是靠人物的語言來表現人物的特點的。我們之前已經再三復習過分析人物形象的方法——這次主要靠分析人物語言特點,從而看到人物的心理活動和性格特征,最后概括出人物形象特點。

我們來看看選段中的鮑西亞這個角色。在莎士比亞筆下.女性的感情與理智平分秋色。女性是以與男性平等的形象出現的。這在鮑西婭這一角色身上表現最為突出。鮑西婭美麗溫柔、忠貞不渝、善良可愛、機智勇敢、足智多謀。她掌握著自己的命運.不僅在自主選擇丈夫方面,而且在與夏洛克的斗爭中起到了關鍵性的作用。

就在戲劇沖突發展到了不可開交的關口.講義氣、才智非凡的鮑西婭女扮男裝以法律博士的身份出場了.使劇情有了戲劇性的轉折。在貴族男子們都一籌奠展、束手無策的情況下,她略施小計。不被困難所嚇倒,巧妙地擊敗了夏洛克。她以請君人甕的方法讓夏洛克自己鉆進死胡同;對矛盾沖突的劇烈變化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為了維護法律的尊嚴。她仍委婉地勸導夏洛克。從表面上看.鮑西婭似乎是為夏洛克打算.而實際上一步步使夏洛克在不知不覺中陷入她的計策,將夏洛克一步步地逼向絕路。夏洛克等于當眾表示自己要殺人.這就為鮑西婭宣判他有意謀害威尼斯公民的罪名提供了依據。她成功的妙計足以顯示出其學問深厚、機智敏銳、足智多謀、見義勇為、有膽有識的特點。這種女性形象也是莎士比亞所認同和贊賞的。

所以,鮑西亞是個美麗、善良并且足智多謀的女性形象。

下面,請你聯系選文的相關內容,來分析一下夏洛克、公爵或者安東尼奧是怎樣的形象吧。

夏洛克:

公爵:

安東尼奧:

披沙揀金

字詞
  • 心如鐵石
  • 告稟
  • 癖性
  • 辯解
  • 豺狼
  • 懇求
  • 甘霖
  • 祈禱
  • 契約
  • 袒露
  • 暮年
  • 履行
  • 殷勤
莎士比亞的十四行詩

第十八

我怎么能夠把你來比作夏天?
你不獨比它可愛也比它溫婉:
狂風把五月寵愛的嫩蕊作踐,
夏天出賃的期限又未免太短:
天上的眼睛有時照得太酷烈,
它那炳耀的金顏又常遭掩蔽:
被機緣或無常的天道所摧折,
沒有芳艷不終于凋殘或消毀。
但是你的長夏永遠不會凋落,
也不會損失你這皎潔的紅芳,
或死神夸口你在他影里漂泊,
當你在不朽的詩里與時同長。
只要一天有人類,或人有眼睛,
這詩將長存,并且賜給你生命。

Shall I compare thee to a summer's day?
Thou art more lovely and more temperate:
Rough winds do shake the darling buds of May,
And summer's lease hath all too short a date:
Sometime too hot the eye of heaven shines,
And often is his gold complexion dimm'd;
And every fair from fair sometime declines,
By chance or nature's changing course untrimm'd
But thy eternal summer shall not fade
Nor lose possession of that fair thou owest;
Nor shall Death brag thou wander'st in his shade,
When in eternal lines to time thou growest:
So long as men can breathe or eyes can see,
So long lives this and this gives life to the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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