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昂的《感遇》
《其一》
微月生西海,幽陽始代升。
圓光正東滿,陰魄已朝凝。
太極生天地,三元更廢興。
至精諒斯在,三五誰能征。
這首是哲理事。用詩歌的形式講哲理。而且講的還是哲學中形上學部分。前四句都是由月生出的思考。包含了陰陽、升降、圓缺、明暗四對哲學對立。
三元,有人解釋為三代紀元。但也可能指“天地人”三元。在手機的自帶詞典中,說《史記》有:“天地形別,為之兩儀,以人參之,三元備矣”。但是檢索網絡,現在版本的《史記》中,并沒有這段話。在《資治通鑒外紀卷第一》有一個最接近的話:“天地形別,謂之二儀,以人參之,謂之三才。”“天地人”后世多說為“三才”比如《三字經》:“三光者,日月星。三才者,天地人。”但是不是它們也叫“三元”,不得而知。
我很希望能有更多的證據證明詩句中的“三元”指的是天地人。這樣“三元興廢”就可以通指朝代興廢。如果制定是某三個朝代,無論是堯舜禹還是夏商周,雖然也通,但力量就小了很多。歷史只是一個事實,卻不是必然。詩人討論興廢肯定是希望對世事有所指導的。從這個角度看,哲學地討論,比歷史地討論更有意義。
“至精諒斯在”,這里的“斯”指的是上文的前六句的討論。
末一句“三五”是“三正五德”。三正,是夏正、商正和周正。所謂正就是“正歷”。五德比較常見,就是“五德循環”說。
末句是對“三正五德”的懷疑。當時流行“三正伍德”,陳認為討論的不是“重點”。
據說陳子昂得到了武則天的賞識。那么討論“三正五德”的人,不知是依次理論來擁護武則天,還是反對她呢?這些歷史的細節不得而知,也就難以知道陳子昂立場到底是什么了。但這句有所暗指,則是明確的。
陳子昂,我原來以為他只留下了《登幽州臺》,今天才知道還有《感遇》三十八首。和《登幽州臺》比,這首沒力量。
《登幽州臺》是吶喊,這個《感遇》是沉思,而且是九曲深思,難怪不如《登幽州臺》為人喜歡了。
張九齡的《感遇》
《其一》
蘭葉春葳蕤,桂華秋皎潔。
欣欣此生意,自爾為佳節。
誰知林棲者,聞風坐相悅。
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
這首被選入了《唐詩三百首》,而且排的還相當靠前。為什么我知道這個呢?可不是我博文強識,而是《三百首》我曾發心背過,但沒見到李白就半途而廢了。可我記得這首,所以張九齡在《三百首》中應該非常靠前的。
看這首《感遇》,“誰知林棲者,聞風坐相悅。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妥妥的隱士,或者無意功名者。歷史的張九齡可不是這樣,他官至宰相。有人說這是他貶官后的作品,這樣的話,“何求美人折”怕是寫的反話吧?
《感遇其七》也被一起選入《三百首》。
江南有丹橘,經冬猶綠林。
豈伊地氣暖,自有歲寒心。
可以薦嘉客,奈何阻重深。
運命唯所遇,循環不可尋。
徒言樹桃李,此木豈無陰。
相對《其一》我更喜歡這首。這首反應的情感真誠。
“可以薦嘉客,奈何阻重深”,是向長安的嘉客“薦”嗎?
陳子昂的《感遇其二》也是寫蘭的:
蘭若生春夏,芊蔚何青青。
幽獨空林色,朱蕤冒紫莖。
遲遲白日晚,裊裊秋風生。
歲華盡搖落,芳意竟何成。
我原來不知道“感遇”詩是什么,還以為只有如張九齡的《感遇》其一、其七這樣的借物言志的才是。讀陳子昂的前幾首,有“說理”的,有邊塞的,有懷古的。前面十幾首,只有這首才是《三百首》中的“感遇”詩。
我覺得這首和張九齡的《感遇其七》不相上下。但陳子昂有點抱怨的意思,為蘭惋惜,也為自己抱不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