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小說 ?懸疑

【1.回家】

張改改從民政局出來的時候,手上捏著一個深紫色的離婚證。她離婚了。

張改改本來是一個邊陲小鎮的女人,家里不富裕。母親死后,她不顧年邁的父親,獨自一人來到這個大都市打工。她長得很漂亮,有許多男人追求她,可她從家鄉出來,不是為了從一個頹敗的家跳到另一個頹敗的家,她一直保持矜持,直到遇到一個富裕的男人。

張改改和男人認識不到一個月,就嫁給了男人。可是,今年男人的生意失敗了,連老本都賠了進去。就像三年前結婚時一樣,她又毫不猶豫地向男人提出了離婚。男人驚愕,但仍然同意了。

離婚第二天,張改改就踏上了返鄉的火車。經過一天一夜的顛簸,她終于回到了老家。

三年了,老家變化不大。憑著記憶,張改改輕輕松松找到了那幢灰黑的老式公寓樓。她遲疑了一瞬,還是踏入了樓道。

樓道是封閉的,光照不進來,而且還沒有樓燈,烏黑一片。張改改覺得自己好像從白天一下子跌進了黑夜,她有點害怕,緩緩地向三樓走去。總算來到了家門口,她急促地敲門,敲了很久都沒有人回應。這時,樓道內響起了腳步聲,她驀然緊張起來,她不想在此時此刻遇到熟人。她打開皮包,翻找多年不用的家門鑰匙,可是很久也沒找到。腳步聲越來越近了,她突然有一種絕望的感覺。終于,一個身影出現在樓梯上。黑暗中,他們誰也看不清彼此的臉,只能分辨出一個是女人一個是男人。男人停了一瞬,又低下頭開始走。她的心立刻提了起來。黑暗、寂靜、陌生的男人,這樣的環境,任何一個女人都會緊張害怕。不過還好,男人只是安分地從她身旁走了過去。她吁了口氣,繼續掏鑰匙。突然,有人拍了她一下,她驚叫,扭回頭,是剛剛那個男人。

男人伸著脖子問:“你找張老漢?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女兒。”張改改輕聲回答。

男人搖搖頭,轉身繼續向樓上走去,逐漸消失在樓梯轉角處。張改改總算放心了,她剛把手伸進包里,樓上又飄來那男人的聲音:“死了……”她一愣,向四樓望去。男人的一顆腦袋露在樓梯外,像個黑色的球,“我是說張老漢死了。”然后,便迅速地縮回了腦袋。

張改改驀然不知所措,父親死了,這個消息太突然了。但她并不悲痛,對她來說,這也是一種解脫。她不是一個孝順的女兒,她是個金錢至上的女人。但她認為這都是現實逼迫的。

張改改終于打開了家門。家中還是老樣子,還是飄著一股酸澀的味道,唯一不同的是,多了一張照片。那是張黑白照片,父親在里面竭力地笑著。她扭過頭,向臥室走去。她家不小不大,二室一廳,是鎮藝術團的職工宿舍。以前她住一間,父母住一間。她徑直推開了父親的臥室,進入眼簾的是一個碩大的木偶。木偶僵硬地笑著,身上釘著細繩,被扯成一個怪異的姿態。除此以外,房間內還擺放了許多大大小小的扯線偶。

這些扯線偶都是張改改父親制作的,以前他就是鎮藝術團的木偶表演者。他表演木偶,也做木偶。退休之后,制作木偶成了他唯一的樂趣。張改改小時候,他常常為張改改表演。那些逼真的木偶,在他手里就像有了生命,一顰一笑,舉手投足,無所不能,好像他的靈魂已經順著那一根根細絲進入了木偶身體里。那一刻,他和木偶是合二為一的。張改改小時候喜歡看父親表演,大了,便不喜歡了。后來,她甚至有點討厭那些木偶,她非常不習慣那些一眨不眨注視著她的眼睛。

此時,張改改厭煩地環顧了一下屋內,關上門,走進了自己的臥室。她掀開床上的白布,躺了上去,疲乏頓時蜂擁而來,很快她就睡著了。

張改改醒來時,已是第二天了。今天她要去街道辦詢問父親的情況。街道辦的工作人員都是小區內的老居民了,見到她來,都有些驚訝。一個大媽簡短地告訴了她父親的事情,原來她父親是心臟病突發去世的,葬禮也是團里幫著辦的。她謝過大媽,取走火葬場的骨灰盒鑰匙便離開了。誰知,剛走出去,那個大媽又追了上來。“改改呀,你也知道,咱們這死了人,都要點燈指路,燒紙送魂的,可你爸死時你不在,這些都沒做,所以……”大媽欲言又止,“所以,你自己住要小心點,明白我的意思嗎?”

張改改笑了,點了點頭,頭也不回地走了。她根本不相信這些迷信的風俗。快到家的時候,突然有人拍了她一下。她扭過頭,是個陌生而英俊的男人。她不解地盯著男人看,想不起來他是誰。

男人仰著一張白臉,見張改改認不出自己來,便說:“是我。”

這個聲音剛響起,張改改就記了起來,是昨天在樓道中遇到的男人。她突然莫名其妙地有點害怕,這個男人兩次都是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她背后,輕輕地拍她的肩膀。男人自我介紹他叫林偉超,是修電器的,就住在她家樓上,并很熱情地和她握手。那是一只厚實冰涼的手,她感覺就像一塊木頭。

到家門口,他們道別后,林偉超突然停在樓梯上,問張改改是什么時候回來的。張改改說昨天剛剛回來。黑暗中,林偉超的身子似乎顫了一下,他張了張嘴,最終還是上了樓。

夜里,張改改開了瓶紅酒,她想舒緩一下郁悶的心情。她喝了很多,紅酒的后勁很大,喝到最后,她明顯有點醉,想去睡了,突然,她聞到一股味道,紙灰的味道。她扭過頭,竟然看到一個人。那個人背對著她蹲在地上,腳邊放著一個洗臉盆,臉盆里燃著火,里面有許多燒了一半的冥錢。

“你是誰?!”張改改驚駭得立刻站起身來。

那個人沒反應,哭得卻更厲害了。張改改謹慎地跨前一步,她發現那個人身上竟然連接著許多絲線,那些絲線都釘在肉里。她的頭皮一下炸開來,一動不敢動了。這時,地上的絲線突然豎了起來,像無數條小蛇般擠進了她父親的照片中,然后眨眼之間,那個人站了起來,靜止了許久之后,猛地轉過了頭。

張改改的心一下子堵在了嗓子眼兒——那是一張木頭臉!

張改改醒來的時候,冷汗涔涔,原來那只是一個夢。她感到不自在,心里發虛,決定去殯葬館祭拜一下父親。

中國人祭拜死者,一般都是定時定日的。張改改選擇的日子,殯葬館沒人來。她買了票,走進了一個叫“福壽園”的館。館內一片寂靜,陰森森的,她飛快地找到父親的骨灰盒,拿鑰匙打開玻璃窗,抱著走了出來。她來到焚燒區,開始為父親“送”錢。此時,四周空無一人,焚爐內還殘存許多別人祭拜的紙物、雞蛋、蘋果……亂七八糟。突然,她看到了一雙小手。她吸了口涼氣,用木棍將那只小手勾了出來。她一下子傻了,那竟是一個殘缺不全的木偶!那個木偶的下半身已經被燒掉,上半身也被熏得烏黑,只是五官還清晰,尤其是眼睛,很亮,似乎正一眨不眨地盯著她。

這時,突然起風了,紙灰漫天飄飛,木偶的嘴突然毫無預兆地張了開來。張改改打了個冷戰,抱起骨灰盒,驚慌地逃離了焚爐。

【2.林偉超】

回到家,張改改仍舊惴惴不安,腦子里來來回回全是焚爐中殘缺不全的扯線偶。她心里很煩,打開電視,無聊地看起來。電視里正在播放一部韓劇,男主角非常英俊,唇紅齒白,五官好像是畫上去的一樣。她突然想起林偉超,那也是個唇紅齒白的男人。可惜,林偉超沒有錢,不然她一定會向林偉超發起攻勢的。凄美的愛情,總算讓她安下心來。播放韓劇的是鎮電視臺,全天輪放,兩三天就可以放完一部電視劇。她看得上癮,深夜仍舊坐在電視機前面。她沒開燈,電視畫面照得屋內忽明忽暗。突然間,電視黑屏了。沒了畫面,屋子一下子變得漆黑一團,只有男女主角的對話還回蕩在房間里,顯得十分詭異。她拍打電視,沒反應,只好氣惱地回屋睡覺了。她想明天去找林偉超,修修電視,反正不要錢。

翌日,張改改敲開了林偉超的家門。她說明來意,林偉超很爽快地答應了。林偉超的手藝不錯,一會兒工夫,電視就修好了。她沏了茶,兩個人邊喝邊閑聊起來。中途,林偉超突然說:“我有件事不知該不該說?”

“啥事?”

“一個星期前,我回家,路過你家的時候,我……”林偉超喝了一大口茶,蹙眉,似乎還在權衡該不該說,他終于還是張開了嘴,“我聞到一股味道,好像是紙灰的味道。我以為你家失火了,剛想敲門,忽然聽見有人在里面哭,就想一定是有人在家,便走了。”

張改改呆住了,一個星期前,她還沒有回家。驀然間,她想起前日自己做的夢,心里一下子害怕起來。

林偉超見張改改面露驚恐,便安慰道:“你也別在意,也許是我的錯覺。”他轉移話題,“對了,聽說你父親會做扯線偶是嗎?”

張改改尷尬地笑,她也不想自己嚇自己。她帶著林偉超來到父親的臥室。見到那些扯線偶,林偉超的眼睛晶亮,看得出來,他很喜歡。張改改大方地將那個最大的扯線偶送給了他。

天快黑的時候,林偉超離開了張改改家。出門的時候,張改改突然發現林偉超毛衣袖筒外露著什么東西,仔細一看,是一截線頭,左右手一邊一個。這本來是很平常的現象,她卻又胡思亂想起來。林偉超看來確實喜歡這個扯線偶,站在樓梯上仍舊不停地向她道謝。她注視著黑暗中的林偉超,林偉超和那個碩大的扯線偶相互擁抱著,恍惚間,她覺得好像不是林偉超抱著扯線偶,而是扯線偶在抱著林偉超。

林偉超終于上樓了,轉過轉角的時候,扯線偶的腦袋飛快轉了一下,直沖著張改改。她出了一身冷汗,迅速關上了門。

夜里,張改改繼續看韓劇,今天是大結局,她一直看到深夜一點才去睡。

張改改剛躺到床上,樓上便傳來一陣腳步聲,很清脆的腳步聲。老樓的隔音本來就差,夜闌人靜,這聲音顯得尤其響亮。林偉超是個作息時間固定的人,今天卻很反常。張改改覺得奇怪。然而,自此以后,幾乎每天夜里樓上都會響起腳步聲。她快有點受不了了。

這天夜里,張改改再一次被擾醒。她坐起身,聆聽,這回竟不是腳步聲,而是敲門聲,這么晚了,誰會來敲門呢?她有些害怕,但還是走到門前,透過貓眼兒向外窺視。樓道漆黑,連個鬼影都沒有。她納悶,轉身回到臥室,剛躺下,敲門聲又響起來。這回,她躡手躡腳地走到門口,向外看去,她看到一個人影,一閃便消失在通往四樓的樓梯上。她突然意識到,有人在暗處盯著她這個獨身女人,不!確切地說,是有什么東西在盯著她。她頭皮一陣陣發緊。

夜里,張改改又做了個夢。

也是深夜,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張改改不知怎么進入了林偉超的家。林偉超睡得很熟,在床旁邊,安坐著那個碩大的扯線偶。突然,林偉超醒了,但他似乎根本看不見她。林偉超徑直走到扯線偶的旁邊,將扯線偶提起來,然后在臥室里一下一下地牽動起來,那架勢非常熟練。扯線偶的木腳,一下一下地敲擊在地板上,發出清脆的碰撞聲。林偉超就這樣拉著扯線偶走了很久才停下來,他把扯線偶放好,便繼續睡覺去了,好像什么都沒發生過。

這時,張改改小心謹慎地走到林偉超身邊,推了推林偉超,“林哥。”她小聲叫。林偉超沒反應。她又叫,“林哥,你醒醒。”林偉超依舊沒反應。她有點怕了,大聲叫,“林哥!林哥!你醒醒呀!”林偉超還是不動。

這時,那個扯線偶突然站了起來,扯著尖銳的嗓子叫道:“你叫什么!我不就在這里!”

張改改醒來的時候,還是深夜,她頭皮一陣陣發麻。她突然想起街道辦大媽的話:點燈指路,燒紙送魂。這一切都沒人做,那么按照迷信的說法,父親的魂魄還留在這間屋子內,那魂魄會在哪里呢?是附在那些扯線偶的身上?還是正在離她一米遠的地方靜靜地望著她?又或者就是剛才敲門的那個東西?

深秋的夜晚,暖氣還沒來,屋內死寂冰涼,好像有鬼魅游蕩在空氣之中。張改改不迷信,但不迷信的人一旦遇到迷信的事,恐懼感是鋪天蓋地的。

【3.鬼偶】

陰歷十月一,祭拜死者的日子。張改改來到殯葬館,她當然是被恐懼逼迫來的。殯葬館內人擠人,她等了很久,才為父親祭拜完。出來的時候,一個算命的老婦攔住了她,要為她算命。她理都沒理就走了,她知道這種人是什么貨色,殯葬館旁邊常會出現一些算命的神棍巫婆,一到祭拜的日子,便興奮地活動起來,靠鬼話騙取別人的錢財。

老婦沒說什么,一直定定地望著張改改的背影,等張改改走出一段路之后,她突然喊道:“小姐,你家有臟東西!”

張改改立刻停在了原地,扭過頭問:“你說什么?我家有什么東西?”

老婦跑到張改改身邊,瞇起眼睛,掐指一算,“這東西是鬼又不像鬼,是人又非人。五行屬木。”

張改改睜大了眼睛,想仔細聽,老婦卻閉上了嘴。她明白是什么意思,立刻掏出錢來。出乎意料,老婦竟連看都不看那錢。她一下子就愣住了,她懇求老婦繼續說下去。

老婦嘆氣,“你姓張,你家位置屬陰水,生木。而且,有東西久久不肯離去。你知道,我們女人天生陰盛陽衰,陰陰相加,你家已是極陰之處,長久下去,你恐怕兇多吉少。”

張改改還想繼續問,可老婦說完就走了,她覺得老婦一定保留了什么。回家的路上,她一直在想老婦的話:是鬼不像鬼,是人又非人,五行屬木。她忽然想起了家中的扯線偶,那些做得惟妙惟肖非人非鬼的木質人偶,這讓她異常恐懼。

回到小區,在樓道門口,她碰到了林偉超。林偉超正蹲在地上,無聊地吸煙。原來他出門忘帶鑰匙了,只好等著鄰居回來,從陽臺爬進自己家去。張改改見狀,便拉著林偉超先去自己家歇著。

回到家,二人開始閑聊。家里有個男人,張改改覺得安穩了許多,好像空氣都清新了。她又想起老婦的話,家里陰氣太重,男人是陽剛的動物,或許是林偉超的陽剛震懾了那股無形的陰氣吧。

閑聊中,張改改想起了夜里的腳步聲,開玩笑般地責怪林偉超擾她美夢。林偉超則一臉無辜地告訴她,自己每天晚上早早就睡了。她立刻就傻了,林偉超睡了,那又是什么東西發出聲音?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猶豫了一下,她將今天那個老婦的話說了出來。林偉超不屑地一笑,并不相信老婦的話。正說著,樓道里有人說話,應該是四零二的住戶回來了。林偉超急急地走了。

夜里,突然來暖氣了,屋內燥熱。張改改打開窗戶,通通風。她沒有睡,一直等到一點,仔細聆聽樓上的動靜,怪了,今天樓上異常安靜。她想,也許真的是自己想太多了,便睡了。不知過了多久,她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她的心再次提起來,她輕聲來到門口,貓眼兒外的世界漆黑一片,什么都沒有。她折回臥室,剛進門,窗外突然炸開一個干雷,刺亮的閃電劃破夜空,有個東西掛在窗口——竟是那個碩大的扯線偶!她一屁股坐在地上,骨頭都僵住了。

這時,人偶忽然張開了嘴,一字一頓地說:“女-兒,你-怎-么-不-要-我-了?”

張改改渾身都軟了,眼前一片模糊,暈在了地板上。

張改改醒過來時,已經天亮了,窗外空蕩蕩的,扯線偶蹤跡全無。她毫不遲疑地奪門而出,跑到四樓,瘋狂地敲著林偉超家的大門。林偉超打開門,詫異地望著她。

“人偶!”張改改已經語不成句,“昨天晚上,那個扯線偶飄到窗戶上,對我說話了。”她癱在了地上。

林偉超蹙眉,將張改改攙到了屋里,問她究竟怎么了。

“是我爸!他回來找我了,不!他一直沒有走!”張改改確實嚇得不輕,手不停地顫抖,“我是說他的魂兒還在,他附在那個扯線偶身上,陰魂不散!”

林偉超無奈地笑了,任何一個人都會覺得張改改在說胡話。可是張改改一臉驚惶地企求他,企求他幫忙毀掉那些扯線偶,那樣子非常認真。無奈,他只好將那個扯線偶抱了出來,“你說怎么辦?”

“燒掉它!燒得一干二凈,還有我家里的那些,通通燒掉!”張改改惡狠狠地說。

林偉超只得答應。臨出門的時候,他在屋里找鑰匙,可就是找不到,他在身上一通亂摸,手不經意碰到扯線偶的衣服口袋,猛地頓住了。他把手伸進扯線偶的口袋,摸出一把鑰匙——他家的房門鑰匙!他目瞪口呆。

張改改吸了口涼氣,恍惚中,她腦中閃出一幅畫面:漆黑的夜,林偉超家,碩大的扯線偶,林偉超在熟睡。忽然,扯線偶動了起來,它瞪著大眼睛,摸到林偉超的衣服,躡手躡腳地掏出一把鑰匙,然后開門,走出去,蹣跚地下樓,來到她家門口,敲門,無人開門,又蹣跚地爬上樓,用鑰匙打開林偉超家的門,來到窗口,縱身一躍,風一樣飄到了她家的窗外……

張改改被自己的想法嚇得瑟瑟發抖,但她確定這一切都是真實發生過的——它游蕩在他和她之間!它是個鬼偶!她必須毀掉它!

兩個人沒有再猶豫,從張改改家取了人偶,他們徑直來到小區空地上,點了一把火,將那些人偶付之一炬。

做完這一切,兩人沉默不語地回了家。這天晚上什么都沒發生,張改改的心在安靜中一點一點恢復了平靜。

【4.死亡】

就這樣,一切似乎都結束了,張改改過了幾天安穩的日子。這期間,她找了一份工作,每日朝九晚五。又過了很長時間,她的生活漸漸步入正軌。恐懼消散之后,她再也沒有去祭拜過父親,因為她堅信父親的魂魄已經隨著那把火魂飛魄散了,祭也是毫無意義的。

這天,張改改下班回家,剛上到三樓,便看見林偉超躺在她家門前,渾身酒氣。她推了推林偉超。林偉超沒反應,似乎醉得不輕,她只好先把林偉超攙進了她家。

張改改給林偉超灌了水,林偉超似乎好多了,他瞇縫著眼,開始說話,聲音很小,嘀嘀咕咕地。張改改好奇,貼近他,想聽聽他在說什么。他說的是“還剩一個”。他一直重復著這句難解的話。張改改好奇地問他,還剩一個什么。這時,他打了個嗝,慢悠悠地從嘴里擠出兩個字——人偶!

張改改的背上一陣發毛,她一把抓住林偉超,“人偶!你說在哪?!快說呀!”

林偉超緩緩扭過頭,慢吞吞地說:“不就是我。”

張改改一下就僵住了,林偉超晃了晃,仰到沙發上,又睡著了,好像剛剛根本不是他在說話。

入夜時分,林偉超醒了,謝過張改改便上樓回家了。張改改什么也沒說,她當那只是林偉超的酒后胡話,她也只能這樣想。

翌日,張改改回家后,總覺得屋內有些異樣,但她說不出哪里不對。吃過晚飯,她心神不寧地在客廳里轉圈。突然,她定住了,父親的照片竟然變了,不知何時,變成了一張人偶的臉!那張臉似笑非笑地盯著她。她頭發都豎起來了,久違的恐懼襲來,她奪門而出,踉踉蹌蹌地跑到四樓,拼命地敲林偉超家的大門。很久,竟然沒人開門。她不敢孤身呆在這幢漆黑幽暗的老樓中,跑到了樓下。

張改改站在樓下,膽戰心驚地注視著三樓。夜漸漸黑了,各家都點起了燈,只有她家漆黑一團。突然,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她家的燈亮了!這時候的光亮對于她來說,比黑暗還要恐怖。就在這時,有人拍了她一下,她驚叫一聲,扭頭一看,是林偉超。她的防線立刻崩潰了,她大哭,將發生的事情講給林偉超聽。林偉超也驚住了,目瞪口呆地望著張改改家的窗戶。突然,燈滅了。兩個人同時吸了口涼氣。

這一晚,張改改沒敢回家,她來到林偉超家,兩個人相對無言地坐了很久。深夜,兩個人困乏得很,不由自主都蜷在沙發上睡著了。時間在靜謐中流逝,猛然間,有聲音打破了這份靜謐,是敲門聲,兩個人同時睜大了眼睛。聲音持續了很久后,林偉超才躡手躡腳地走過去。他貼著門板,聽外面的動靜。

門外響起一個蒼老的聲音:“火……熱……”

林偉超不可思議地望了張改改一眼,屏氣向貓眼兒望去,昏暗中,他看到一張臉,木頭臉!他一下就癱在了地上。他的舉動,讓張改改立刻就明白門外是什么東西了。她嚇得蜷縮在沙發上,一動不動。

林偉超也飛快地爬回沙發上,不住地搖頭,“這不可能,這不可能……”他一直重復這句話。賊吧ZEi8。Com電子書

這時,張改改猛然想起那個神婆,她似乎看到了一線希望。

翌日,張改改請了假,很早就來到了殯葬館門口,等待那個高深的老婦。將近中午的時候,她終于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她像見到救星一般跑到老婦身邊。可是,老婦見到她卻轉身就跑。她忙一把抓住老婦的手。

老婦似乎知道張改改要說什么,四下環顧一番,無奈地說:“小姐,你走吧,我幫不了你,你再這樣下去,我也要倒霉的。”她甩開張改改的手,逃一般離去,跑了沒多遠,突然又停下來,說,“小姐,提防身邊人!”

張改改絕望了,究竟該怎么辦?她茫然失措。渾渾噩噩地在公司上了一下午班,她驚惶地向家中走去。初冬的夜,黑得很快,路上行人稀少,有點死氣沉沉的。一路上,她都在想那個老婦的話:提防身邊人。這究竟是什么意思?她忽然想到林偉超,她仔細回憶,林偉超那張眉目清秀的臉不就和人偶一樣,像是畫上去的一般?還有他袖筒里的絲繩,還有他酒后說的話……一個無法遏制的想法就這樣出現在張改改腦海中——林偉超就是剩下的那個扯線偶!是的!一定是他!他身體里有兩個魂魄,那個不屬于他的靈魂肆意地游蕩在他和她之間,時而進入林偉超的身體,時而進入父親的照片中,時而飄蕩在空氣中。她想得毛骨悚然。

從公司回家,張改改必須要經過一片幽暗狹長的樹林,穿過這片樹林,就是她家了。樹林里的空氣很清新,若是以往,她會走得很慢,好好享受一下這份舒爽的感覺。可是今天不一樣,她害怕,她感覺到好像有一個東西在跟著她,在黑暗中瞪著精亮的眼睛窺視著她,這種感覺讓她提心吊膽。她加快了腳步,腳步聲在樹林里回蕩,好像身后不遠處真的有個什么東西,她不時停下來,謹慎地回望,身后一片漆黑,樹影婆娑,她連自己的影子都看不見。她走得更快了。前方若隱若現地閃出了光亮,馬上就要走出去了,就在這時,忽然之間有東西拍了她肩膀一下。她的心一下就堵在嗓子眼上,她驚恐地回頭,依然是漆黑一片,什么都沒有。她開始跑起來,可是剛跑幾步,肩膀再次被拍了一下,她驚恐無比,回頭,依舊空空如也。

張改改不敢走了,她壯著膽子喊:“誰!?”

一瞬間,樹林中響起一個清冷的聲音:“剩下的那一個。”

張改改開始瘋狂地顫抖,她一動不動地瞪著眼睛,與那個看不見摸不到的東西僵持著,突然,她的肩膀又一次沉了一下,她不由吸了口涼氣,緩緩扭回頭,黑暗中,她看到了身后的那張臉——眉目如畫、紅唇白面!重要的是,那是一張木頭臉!

幾天后,張改改被人發現死在家中。法醫鑒定,死于煤氣中毒,初步斷定為自殺。

林偉超得知這個消息后,臉色慘白,恍惚中他好像看到了這樣的畫面:深夜,一個黑影悄無聲息地飄到張改改家的廚房,伸出一只木頭手,輕輕擰開煤氣閥門……

【5.背后有人】

張改改是自殺嗎?肯定不是,更不可能是被一個扯線偶或者魂魄害死的,她是被人謀殺的。殺死她的人不是林偉超,但我首先要說一下林偉超的身世。林偉超從小就是孤兒,兩年前,他沿路乞討來到這個邊陲小鎮。那是一個非常寒冷的夜,他一天一夜沒吃東西了,饑寒交迫的他蜷縮在路邊。就在他絕望的時候,張改改的父親發現了他,善良的老漢給林偉超買來了食物,并把他帶回了家,還幫他找了一份電器店學徒工的工作。或許,對于一個普通人來說,這不算什么,但對于一個無助的乞丐,這是救命之恩。

林偉超自食其力之后,開始回報張改改的父親,漸漸的,他得知了張改改的事情,他無法理解這樣一個自私自利的女兒的行為。后來,張老漢去世了,他非常悲痛,當他發現張改改回來后,他便想到了報復。他租了四零一,他不想害死張改改,他只是想嚇嚇她,給她一個不孝的教訓。焚燒爐里的人偶,窗外的人偶(對于修電器的林偉超來說,在木偶身上安裝一個發音裝置,易如反掌),清脆的腳步聲,敲門聲……都是他做的,包括那個高深的老婦,也是他買通的。然而,他不知道,這一切都被另一個人看得一清二楚。

這個人就是張改改的前夫。自從張改改對他提出離婚的那一刻,他便恨透了這個女人。他沒有了錢,沒有了房子,沒有了一切,原本以為愛情會留在他身邊,可是他沒想到張改改是個極其現實而又無情的女人。他萌生了殺意,偷偷跟隨張改改來到小鎮。他躲避在三零二室,每天通過貓眼兒監視張改改,或者是偷偷跟在張改改身后。殺人是需要勇氣的,他幾次都沒有膽量去做。后來,他發現了林偉超的秘密,于是他決定利用這個騙局。那個長著木頭臉的人,就是他。那只不過是一個面具罷了。終于,在那個漆黑的夜,他把張改改打昏后,趁著夜深人靜,又把張改改抱回家,然后擰開了煤氣閥門。他以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覺,但幾個月后,警方還是破獲了這起案件。「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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