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些年,天津衛被租界地劃分的亂七八糟,很難找到正南正北的道路,周邊房子的朝向自然也受了些影響。
好在,還有老城廂,沒拆遷那會兒,這周圍到處都是胡同和平房,古文化街、鼓樓、食品街、估衣街,這些地方的布局都方方正正的,街面上討活計的手藝人因了毗鄰而居,自然也多了幾分“方正”的品格。
老李在這一帶雖說是外來戶,名頭也抵不上“泥人張”、“風箏魏”、“狗不理”、“崩豆張”這些土生土長的老字號,可卻也沾染了些許“方正”之氣。
而且,你一定不要小瞧他,泥人、糖人之外,就數他這面人的手藝最得人心,“一張二李”絕非浪得虛名,坊間都在傳:求平安去天后宮找媽祖娘娘,求姻緣去玉皇閣找玉皇大帝,求神似就在這條街找“一張二李”。
沒錯,這個“二李”之中,就有他捏面人的老李。
其實,在認識老李之前,我還真沒正兒八經的看過“捏面人”這門手藝。只記得,前些年最流行的樣式無非就是:“孫悟空”“小白兔”“熊貓”一類,都是卡通片里的小動物,雖說可愛,但總覺得少了點什么。
那天,我偶然看見他在那擺弄面人,臺面上還擺著剪刀、刻刀、梳子、刮子之類的工具,剛想問點什么,他已自顧自地開了腔:
“手藝人做事,良心為本,再有些靈性便再合適沒有了。”
“我聽說這面人也分好多種,我小時候吃過姥姥做的面點,各種各樣的花式,有些是形似,有些是神似,小金魚、小刺猬什么的,金魚的眼睛、刺猬的刺,都要花些時間,精雕細琢一番的。”
“沒錯,其實,就算是我捏的這一類,也分可食用和不可食用兩種。我一直堅持做的,是不可食用的,僅作觀賞、收藏之用。”說著嘴角不經意地露出了一抹笑,頗有自豪之感。
我眼見那雙略顯蒼老的手,靈活地擺弄著手中的面,大致輪廓顯現時,指間的老繭也充當了制作造型的工具,看起來和諧得很。
諸位看官可能要問了,他到底做的是何物?何以如此陶醉?
人說胸中有天地,的確,很多時候,山川丘壑是在人心里的。原以為,他做個人物肖像,眉眼含情也就罷了,誰知,他怎肯滿足啊。又陸陸續續的做了桌椅,做了葡萄藤,做了柳樹,做了秋千,還雕了鏤空的窗戶,院里院外一應俱全,還給那些作品上了色,越發愜意美妙了,簡直就是美人如花落凡塵,落入了尋常百姓的院落里,卻只可遠觀,何等地抓心啊!
后來,我在國外見到了一種叫做橡皮泥的東西,顏色多彩,軟硬適中,可任意擺布。耍玩之時想起了老李,可是,現在得來輕易的橡皮泥怎么就是抵不上當初的那個興味呢?
我不知道。可是,我眼角似有淚劃過,熟悉的歌謠亦在耳畔回響:葡萄藤,柳樹下,俏佳人,秋千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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