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

過年沒回家鄉,原因是受不了七姑八婆隨意評價的習慣,也受不了沒有奶奶噓寒問暖嘮嘮叨叨的寂寞。

小時候,爸媽在外省打工,把我丟給奶奶,記憶中的奶奶對著我總是有用不完的愛說不完的話。每天從早晨起床洗臉到中午回家吃飯,奶奶總是喋喋不休。

上小學的我是倔脾氣,隨了我爸媽也隨奶奶,于是每天都跟奶奶頂嘴甚至打架。那時候的奶奶還很年輕,頭發是黑色的,桌子上也沒那么多藥,能在超市打折季只身扛一冰箱菜肉和一堆生活用品回家。

南方的秋天很美,有落在地上和正在飄落的金黃色的葉子,也有節奏慢半拍還沒來得及發黃的葉子,就在這樣的秋天,迎來了我的初中生涯,不久之后,開始了南方的冬天,冬天的風往骨子里吹,吹出一片片的瑟瑟發抖,對于我們這些剛開始上早晚自習的初一新生來說,是一種折磨。奶奶的起床時間也從早上七點提前到凌晨五點半,六點扶我起身,靠著枕頭,下巴以下都被被子包著,閉著眼睛,被奶奶一口一口的喂著,一勺子粥上夾著奶奶自己做的四川泡菜。吃完差不多就清醒了,便起來收拾收拾去上學,發小在樓下等著,奶奶在窗臺望著,見我抬頭,揮揮手說看著車,好好聽課。

我上初二的時候,爸媽也回來了,媽媽和奶奶每天都爭吵,沒過多久,奶奶搬去了大兒子家。初中的生活已經開始變的繁忙,每天都在忙著學習,再次見面時,已經是半個學期后,那時候的奶奶,黑發中夾著白發,好像也變矮了許多,變的和我差不多,唯一不變的還是看見我的時候,沒完沒了的嘮叨。

到了高中大學,離開了家鄉,也極少見到奶奶,高三那個暑假,一個深夜,接到家人的電話,說奶奶不行了。我訂了最快的車票回家,卻還是晚到了一天,沒來得及參加奶奶的葬禮,也沒見到奶奶最后一面,這大概會是我一生的遺憾。

小時候說以后要搬到大城市,買套大別墅,帶著奶奶住過去,奶奶聽了直笑,后來逢人便講。以前婆孫夜聊的時候,奶奶最愛問的問題是你愛不愛奶奶啊,等到我回答愛了,再問哪里愛呢,標準答案是嘴上愛,腦子愛,心里也愛著,完美答案需要加一個擁抱。

以前表哥表姐總是說奶奶偏心,連姑姑伯伯也說奶奶偏心,說什么好吃好玩好看都給我一個人,別人得到的都是剩下的,不一樣都是孫子孫女嗎。奶奶不說話,之后就悄悄的把好東西塞給我,然后叫我藏起來。

爸媽從以前就總愛爭吵打鬧,聽我外婆說大概從我三歲開始就這樣,初中的時候回來之后每天都打架,沒過多久就離了婚,爸爸隨后談了新的戀愛,很快開始了同居生活,我在后媽的影子下難免受委屈,一受委屈就跑去找奶奶,奶奶就打電話罵兒子,我窩在床上哭,奶奶握著電話氣的發抖,掛掉電話回頭問我想吃什么,奶奶去做,你爸媽不要你,還有奶奶,奶奶有錢,奶奶養你。那時候不覺得什么,現在回想起來,奶奶說過的每一句話,瑟瑟發抖的氣話,喋喋不休的嘮叨,都像冬天里的那一床被子那一碗熱粥,暖過世間萬物。

很遺憾,沒能帶您搬去大城市,沒能帶您住大房子,也很抱歉,該愛您的時候沒好好愛您,該珍惜的時候沒好好珍惜。我現在長成大姑娘了,會認真工作賺錢也學會了洗衣做飯,還遇到了很好的朋友,總之我一切都好,您不用擔心,希望您在天上也一切都好,孫女一直很愛您,每天每天都在想您。

(文章只是記錄,記錄我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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