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很喜歡吃拉面,我爸和鄰居喝酒的時候總是在過了橋的那家拉面館,也叫正宗蘭州牛肉拉面,我很喜歡吃,即使貪心的老板總是不肯在面里放上第三塊肉。
除了我爸,和我一起吃拉面的就是阿冰,冰雪聰明的冰,想來我們是青梅竹馬,家隔著一條巷子,附近也沒有其他同齡的孩子,理所當然。
我家是坡下面唯一的小賣部,兼麻將館,60平的小房子算是幾百人的中心了,白天是嬸姨的家長里短,晚上則是叔叔大爺?shù)膿淇寺閷ⅰ?/p>
而我和阿冰是這一片街坊鄰居的寵兒,畢竟大人們總是喜歡逗孩子,所以,可能從我有記憶的時候,鄰居們就在“撮合”我們倆。
麻將館里的小孩子一天都生活在煙云中,所以我小小年紀便也能吸上兩口,不過好處就是每天我端著個小盒子坐在那里,誰贏了錢就會給我這個小孩子一兩塊零錢。
然后每個周末我都拿著我的全部積蓄領(lǐng)著阿冰去吃拉面,正宗蘭州牛肉拉面,女孩子就是女孩子,每次都吃不完一碗,每次都拍拍肚子笑著說“吃不了了,本姑娘賞你了。”我總是“切”一聲,然后開心地吃光兩碗。
長大一點了就不能恬不知恥的去向麻將館里的大爺們要錢了,而大爺們也不再來開我們兩個的玩笑,不過我爸是個例外,總是在阿冰找我玩的時候有意無意的去講小時候的故事。
農(nóng)村總不像是城市那么文明,學校也是如此,好在小時候?qū)W會了吸兩口煙,很快便融入了社會的一類,沒有表白,沒有禮物,阿冰好像順理成章一樣的成為我的女朋友。
一天分到手里的幾塊保護費都留下來,抽的煙永遠是找別人要的,他們都說我摳門,可是,我就是想每周都帶著阿冰去吃拉面。
我總覺得黑心的老板把拉面的量又減了,阿冰還是只吃得下小半碗。
再后來她去了普通的高中,一個月放假一次的那種,我和那些兄弟一樣,去了修車廠,飯店,工地。
也許因為長大了,不再只是去“正宗蘭州牛肉拉面”約會,她一個月只有兩天一夜的假期,我就把自己每個月的假期都攢到那兩天,把我一個月僅有的2000塊都留到那天揣在兜里,陪她逛街,看電影,吃冰淇淋。
再后來,沒有奇跡,她去了一所普通的大學,不過作為村子上僅有的大學生,當然有所謂的升學宴,那天我和我爸說,我也要去那座她去的城市,我爸很支持,還老不正經(jīng)地讓我“注意安全”。
我知道,我怕了,我覺得自己配不上她,所以我要纏著她。
我租了房子,她就偷偷搬出來和我住,想來老爹的注意安全也派上了用場。每天我拼了命的去工作,終于找到了一份相對安穩(wěn)的工作,賣保險。
她畢業(yè)了,考了家里的公務(wù)員,我也搬回了家,順理成章,我們結(jié)婚了,婚禮那天,我爸樂開了花,她爸卻總覺得自己虧得不行。
那天她喝醉了,我也喝醉了,
她問我“你知道我為什么每次都吃不完拉面么?”
我疲憊的搖搖頭。
“我一點也不喜歡吃拉面,一點也不喜歡吃面條,還有,你帶我去看電影,我不喜歡那些愛情片,而你總是能巧妙的選到愛情片,我胃腸不好,所以每次都只嘗一口你的冰淇凌,還有逛街,你總是說我穿裙子好看,可是我真的不喜歡穿裙子。”
后來,我大概是睡著了。
我很喜歡現(xiàn)在平靜的生活,只是小賣部從村里搬到了城里,周圍打麻將打撲克的大爺,都變成了廣場舞和象棋。
那天的夢里我依稀聽到“可是我就是喜歡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