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以后可以蓋一所房子,里頭有壁爐,掛滿了油畫。”
“那一定很漂亮,到時我一定要去你家玩。”
“不行。”
“為什么?”
“因為,我希望你住在里邊。”
金色的白楊樹下,拿著相機的清瘦男孩,廣場上滑著滑板的文藝青年,醫院里握著青雙手的無助少年,吉他教室中同她一起彈尤克里里的長發男生。青的腦海中這些片段,這些畫面終于變得清晰。
青全部記起來了。
拖著行李箱,提著一大堆衣服,長途跋涉后終于到達校門口了。開學季,大學的門口總是這樣的擁擠,忙亂。突然,青的袋子破了,衣服撒了一地,手忙腳亂的整理著,終于有人來幫忙了!一個清瘦的男孩子,走上前來,帶著雷鋒似得笑容。“你也是這個學校的嗎?”當然啦,不然來這干嘛,青的內心對這句多此一舉的問題無限嘲笑,但是還是很感謝有人可以來幫忙。
那是青第一次見到成。
課間,青和舍友再走回宿舍的路上。秋天學校里的景色很美麗,到處都可以看到拿著手機拍攝秋景的同學,他們大多三五成群,在好風景里合影留念。在樺樹林邊上,有個男生拿著相機,不停地擺弄著,變化著姿勢,尋找著合適的角度想要拍出好看的照片。青久久的立在那里,看著那人拍陽光下的黃葉。腦中突然出現了卞之琳的《斷章》: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看你,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你裝飾了別人的夢。而這個裝飾了青的夢的文藝青年正是成。
青聽同學說,成留了一級,本該畢業了可是種種原因還在上大四。青回想在學校的兩年間,卻從未見過成。
“你記得每天總在廣場滑滑板的那幾個男孩嗎,成就在里頭呀。”舍友的提醒喚起了青的些許記憶。
傍晚,青走過廣場,成滑著滑板,來到了她面前,看著成在身邊繞圈,那個模糊的印象變得清晰了,原來之前的確見過成。
成身上有太多自由的氣息,不畏學校的任何制度,哪怕是留級或是開除,只做自己想做的事。而青一直以來做著自己該做的事。但成的自由不羈喚醒了青內心某種壓著很久的共鳴。我們每個人的心中都關著一頭困獸,不知何時,何地,因為何種原因它會被喚醒。
每天都會見面,兩個人卻好像總是有聊不完的話題,從好萊塢的黑白電影聊到法國的新浪潮,喝著酒走在湖邊,激動時,背誦大段的臺詞。一年的時間,足夠地球公轉一周,草木凋零又重新發芽成長,四、六級可以考兩次,會計資格證可以考四次,雅思托福可以考好多次,然而他們兩個人卻還是朋友,很要好的普通朋友。
一天,青接到電話,說成滑滑板時摔傷了腿,青腦中一片空白,陪著去了醫院,看著成痛苦而猙獰的表情,青感覺好像沒有辦法呼吸了,只能緊緊地握住他的手,希望緩解哪怕一絲一毫的痛苦。每一分鐘都想一個世紀一樣漫長。
聽到要做手術時,青簡直要昏倒了,成的媽媽也匆匆從外地趕來了。成的家庭并不富裕,甚至有些困難,媽媽一人帶他。可能也是由于家庭的不完整,媽媽對成的管教比較松,致使成成為如今這個放蕩不羈愛自由的少年。
成終于畢業了,他沒有找工作,而是留起了長發和朋友在學校的對面一起經營一家琴行,吉他和尤克里里掛了滿滿一墻,他們還養了一只小狗。青是第一個顧客,她買了一把尤克里里,每天都去那里學琴,和小狗玩,當然還有成。
當她可以邊彈邊唱那首《寶貝》時,成的長發已經過肩。一天成對青說,你知道我的夢想是什么嗎?青好奇的的看著成搖搖頭。
“我希望以后可以蓋一所房子,里頭有壁爐,掛滿了油畫。”成說的時候臉上有一種光芒,是之前不曾見到過的光芒。
“那一定很漂亮,到時我一定要去你家玩。”青笑著看著成。
“不行。”成的臉上還帶著那份神秘的光芒,只是多了一絲微笑。
“為什么?”青很好奇。
“因為,我希望你住在里邊。”
成臉上的那份光芒慢慢的暈染開,充滿了整個屋子,也滲透進了青的心。
吉他的輕悅和弦回蕩在整個房間。
青開始學畫畫,她身上還是有著文藝的細胞。很快,素描鋪滿的房間,每一張都畫的不錯,她還會在邊上注釋一些需要注意的細節,例如光線的處理,手的位置,肘部的彎曲度等等。
她做的這一切,只是希望可以在那所掛滿壁畫的房間中有一副是她畫的。
大四,招聘會一場接一場。青也開始為未來考慮。成和朋友開的琴行根本賺不了幾個錢,只是吸引了周圍幾所學校的音樂青年罷了。一起玩音樂和做生意之間還是有著本質區別的。青側敲旁擊的建議過多次,希望成可以找一份穩定的收入,可是成都不回答,不作為。
成有他的世界,他的理想在遙不可及的云端,可是青則不同,她只是個生活在陸地上的平凡女孩,縱使她仰望天空,伸出雙手也無法觸及那云端,終會因為頸椎酸痛而低下頭,看看腳下。
最終,青去了遠方,去了她渴望已久的公司,他們失去了聯系。
后來有一天,青收到一封郵件,“我要結婚了”底下附著一張照片,是青進校門時,衣服撒了一地,手忙腳亂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