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園林鎖著無數嬌女的心,她們在里面冷冷等待或者日日歡顏。是的,走在頤和園的長廊里感受的正是一顆落寞的心。隨著長廊的無限延長,生命似乎陷入無盡的行進中,沒有終點,也沒有起點。我很喜歡這種行進中的感覺,如夢幻般令人沉醉于生命的歷程之中,永遠不會到達終點。
長廊的左手是手是寺、塔、廟。右手是無盡的水面。水面上是搖曳的孔橋、成蔭的垂柳。行進的美麗如享受生命一樣令人滿足,兩邊風景如畫。
倘若是妃,我想定會喜歡憑欄駐足。少了些許行進的必要和膽量,只是會望著一湖春色,慨嘆生命如風輕掠過湖面。又或者既已成妃,必然渴望寵幸的時刻,不能時時駐守這寂寥的美景。然而青春總是在生命的行進中日日褪色,青春的美景總不抵無盡的長廊,終將走向尾端。
若日日細看湖中、廊上美景的變化,與它們共辰共宵,或許也是福分吧!負得起匆匆青春,負得起落寞之后漸漸平靜的心緒。詩文與畫、絲竹之聲總少不了成為她們生活的主要內容。若這樣也足夠了。寵嬌一生如畫美景,西堤駐足靜坐,若能這樣也足夠了。看得清湖水變幻的顏色,看得清柳樹枝頭跌進水面蕩起的層層細波,想起時提筆一首,告訴世人你曾經愛過,夜里寂寂睡去,窗外月明如鏡,橫掃斑駁細潤的檻窗。披衣覺露滋的清醒還是不要的好,即使睡意朦朧,也抵不過夢魘里沉沉的哭泣與哀愁。
是風,還是月。拂過淚痕斑斑的臉,已倦于披衣夜行賞月。一年三百六十五日,這樣的日子太多,會倦于思念,倦于夜感西堤風涼。只是靜靜躺著,所有美景只是讓它自己存在吧!倦于夜游,倦于欣賞月下沉睡的湖。或半睡半醒到天亮,又或終不忍拋下等待自己的風景,還是披衣夜游于西堤之上。心念著,不忍拋下它,只是自己已習慣于被人拋下。憐愛它只是如同憐愛自己罷!又或許它也并不只為我而存在。
美是極美的,月夜的西堤,景明樓前的湖水。月色朦朧并不如十五時的月亮,只是這也足夠了,剛剛還溫熱的棋臺已經冰涼。手指觸摸到誰曾經拿過得棋子,心中不禁的疼,若只是湖水啊,你看得見我夜夜的沉思;若只是明月啊,你貌似無謂的心里明白我的哀怨,又能如何;淚水已不再讓你們看見,有的只是沉默,只是夜夜披衣覺起的腳步和駐足觀賞的冷寞了的心。
夜里的長廊是不敢去的,太過靜穆總不免害怕。不如西堤,月明如鏡,人影婆娑。又或者長廊的夜景也是極美的。月從湖中分散開來,轉折到長廊的頂上,又或者從廊頂斜入,照亮半個廊底,你駐足或靜坐在明亮的那一邊,靠近水面,看著寂寂夜色里,月隨柳枝浮動的光景。這也是美的,總歸是有水的地方總有風情。水面上除了微微不止的風之外,還有五顏六色返回的光。風氣衣涼,折身回屋,被窩已半涼,重新躺下去,或是倦意襲身,可以濃濃睡場好覺,或是徹夜不眠,倚身燭下趕做花繡。
美景終究只是美景,與我無干。終究要抽身離去,終究要化作遇風而散的思念,隱隱留于心間。若只是思念是不足夠的,認得美景為誰而伴,知得美景因誰而興,記得美景為誰而念才是真正存在的。莫不是徐志摩心中的康河,留住的是青春里天真的愛戀。少了一份情總會使美景遜色很多,算得上只是紀念,只是游玩,只有化成等待的妃,才適于這樣的景。也不枉費美景的如此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