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家太久,長大的我忘了如何與您親近

說幾個小故事

(一)

上大學(xué)的時候有次跟我媽通電話,聊到幾個高中同學(xué)在國外念書,日子過得多姿多彩,在求學(xué)的路上能有這樣一段旅程,想必回味無窮,話語中透露著些許羨慕。等我說完,我媽輕斥我:“你們這些孩子光顧著自己開心了,想過家長的感受嗎?有個阿姨家的孩子在國外讀書一直沒回來,他媽媽趕上更年期想他想得難受,時間一長就得了抑郁癥,自殺過一次,幸好被救了回來。這事怕孩子擔(dān)心一直也沒敢跟孩子說。”

這件事給我的震撼頗大,此后我問過幾個在國外讀書的朋友是否想家,他們大多都回答“不會”。昨天跟M聊天,恰好在寫這篇文章。我便問他:“你當(dāng)時出國讀書想過家嗎?”他很隨意:“不想啊。”我想想又問:“你出國讀書的時候,你媽想你嗎?”他回復(fù)的很快:“不想。”我很詫異,又問:“你怎么知道家長不想你?”過了一會兒,他回復(fù)我:“想的吧估計。”

(二)

“我可能是人格分裂,我很容易動怒,尤其是跟爸媽相處的時候更容易動怒”R很煩躁地跟我說,“他們真的很嘮叨,我不想跟他們說話”。我問她如何跟家人交流,她回答我:“我會跟他們保持距離。”在斷斷續(xù)續(xù)的聊天中,我了解到她缺少耐心,經(jīng)常因為小事情緒激動。我給她的建議是每天寫一篇日記,記錄當(dāng)天跟家人互動和諧的事情,然后晚上分享給我。

第一天

“今天一直在做深呼吸,讓自己平靜,感覺很舒服,心血來潮地給老媽吹了頭發(fā)。”

第二天

“今天跟奶奶頂了句嘴。家里風(fēng)大,還下雨,奶奶說我沒正常穿衣服,我想著一會要進(jìn)被窩就頂了回去。”

我剛要回復(fù),她又發(fā)來一串兒信息:“剛剛吃完飯后看到奶奶腿腳不好還去廚房洗碗,好心酸。我要幫忙。她給我趕出來了。”…“其實奶奶是幾年前摔的,當(dāng)時我不知道。夏天回來看到奶奶腿腫的好厲害,可是我卻無能為力。”

第三天

“在我記事起爸媽就沒停過爭吵,從小就煩。現(xiàn)在想和他們再親近一點反倒有些難。”

“我在慢慢的改,一年見不了幾次,還是珍惜的好。”

昨天

我問她有多久沒有跟父母談過心了,她說好久好久,好像有記憶以來就沒有。問她在北京是否想家,她很干脆:“想啊,想的厲害。想爸媽,累了打個電話,再累都值得。”又聊了一會兒,她告訴我,第二天要給爸媽打個電話。

(三)

我在北京的周末有時會去叔叔家吃飯。酒足飯飽之后,都要坐在沙發(fā)上跟叔叔嬸嬸聊上幾個時辰。有次飯后閑聊,叔叔突然對我說:“你哥哥每次回家就往里屋跑,也不像你這么坐著,跟我和你嬸嬸聊聊天。”嬸嬸聽了在旁邊照舊溫柔一笑。那一刻我好像明白了全天下老去的父母在和長大的孩子相處之時的落寞和委屈。

(四)

一個姐姐寫在16年除夕前夜的日記:

“爸爸,女兒想您。快過年了,家家在忙年,要是您在的話也該忙了。可往事如煙,去年今日依稀如夢中,一切都已煙飛云散。爸爸,女兒不孝。沒有早些帶您看病,也沒有好好孝順您,我也不知道您在那邊會不會孤單。為什么我每次夢到你,你都是病中的樣子。爸爸,女兒再也不能對你盡孝,為只能燒去紙衣而心碎 .....

想那空空的新家,只住了您人生最后的四年,也在那兒熱鬧的度過五個除夕夜。沒想到15年竟是你的最后一個春節(jié),那天您還特意交代要買個大鞭炮來放。難道是預(yù)感!一切是造化弄人!一切都已物是人非!如今父女相見只能在夢里,樹欲靜而風(fēng)不止,子欲養(yǎng)而親不在.....”

圖片發(fā)自簡書App

離家越遠(yuǎn),成長的速度越快。離家越久,成長的軌跡越深。我們越發(fā)的適應(yīng)工作的壓力,適應(yīng)社會的節(jié)奏,適應(yīng)人情世故的冷暖,適應(yīng)日新月異的科技,回到家卻適應(yīng)不了一直待我們?nèi)绯醯母改浮?/p>

離家太久,長大的我們忘了如何跟父母親近。離家太久,長大的我們還是會像孩子一樣對父母進(jìn)行索取。離家太久,看不到父母變白的頭發(fā)、增長的皺紋、飽染風(fēng)霜的臉頰、日漸佝僂的脊背、日漸蹣跚的步履,也看不到曾經(jīng)可以為我們遮風(fēng)擋雨的身體如今小病小痛不斷。

親情凌駕于一切感情之上。前有《二十四孝》,后有《弟子規(guī)》,這些誠然是皇權(quán)下的產(chǎn)物,但是對后世的意義依然利大于弊。如今生活在物質(zhì)豐富、信息完善的今天,社會上卻出現(xiàn)了很多有悖孝道的事件,各類官司層出不窮,各類節(jié)目五花八門。

當(dāng)今85后、90后大多為獨生子女,如今我們的父母在故土日復(fù)一日的奔波操勞,我們則在遠(yuǎn)方為了未來奮斗。大多數(shù)人離家時處在風(fēng)華正茂的年紀(jì),懷著對大城市的憧憬,對未來人生路的堅定,以及終于擺脫父母看管的喜悅,踏上了遠(yuǎn)去的汽車、火車、動車、高鐵和飛機(jī),但是也是最不懂事最張揚(yáng)自我的年紀(jì)。我們經(jīng)常跟朋友抱怨,與父母之間有代溝,抵觸與父母的接觸,反感與父母的親近。久而久之跟父母間應(yīng)有的熟悉親昵變成了“普通人”見面的寒暄,除了日常用語,再無其他。

大學(xué)四年,早已忘記了家鄉(xiāng)的春、秋。工作將近兩年,在家的日子更是屈指可數(shù)。我想每個離家在外的人都會有一個輾轉(zhuǎn)難眠之夜,也擁有過一個與家人團(tuán)聚親近的好夢。離家太久,近鄉(xiāng)情怯。長大的我們很少和父母待在一處,父母也經(jīng)常在面對我們的時候欲言又止。

我們過了江,進(jìn)了車站。我買票,他忙著照看行李。行李太多了,得向腳夫行些小費(fèi)才可過去。他便又忙著和他們講價錢。我那時真是聰明過分,總覺他說話不大漂亮,非自己插嘴不可,但他終于講定了價錢;就送我上車。他給我揀定了靠車門的一張椅子;我將他給我做的紫毛大衣鋪好座位。他囑我路上小心,夜里要警醒些,不要受涼。又囑托茶房好好照應(yīng)我。我心里暗笑他的迂;他們只認(rèn)得錢,托他們只是白托!而且我這樣大年紀(jì)的人,難道還不能料理自己么?唉,我我說道:“爸爸,你走吧。”他往車外看了看說:“我買幾個橘子去。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動。”我看那邊月臺的柵欄外有幾個賣東西的等著顧客。走到那邊月臺,須穿過鐵道,須跳下去又爬上去。父親是一個胖子,走過去自然要費(fèi)事些。我本來要去的,他不肯,只好讓他去。我看見他戴著黑布小帽,穿著黑布大馬褂,深青布棉袍,蹣跚地走到鐵道邊,慢慢探身下去,尚不大難。可是他穿過鐵道,要爬上那邊月臺,就不容易了。他用兩手攀著上面,兩腳再向上縮;他肥胖的身子向左微傾,顯出努力的樣子,這時我看見他的背影,我的淚很快地流下來了。我趕緊拭干了淚。怕他看見,也怕別人看見。我再向外看時,他已抱了朱紅的桔子往回走了。過鐵道時,他先將桔子散放在地上,自己慢慢爬下,再抱起桔子走。到這邊時,我趕緊去攙他。他和我走到車上,將桔子一股腦兒放在我的皮大衣上。于是撲撲衣上的泥土,心里很輕松似的。過一會兒說:“我走了,到那邊來信!”我望著他走出去。他走了幾步,回過頭看見我,說:“進(jìn)去吧,里邊沒人。”等他的背影混入來來往往的人里,再找不著了,我便進(jìn)來坐下,我的眼淚又來了。

以上片段選自朱自清的《背影》,年少無知,聽不出老師站在講臺上朗讀時的深情,看到這篇在課本里被標(biāo)記成重點的文章,覺得十分搞笑。下課之時還會跟同學(xué)討論這個父親滑稽的語言,模仿他笨拙的動作。長大后我也離開了多年生活的家鄉(xiāng),去外地讀書工作。每當(dāng)我要去外地時,爸爸都會把我送到檢票處,看著我進(jìn)去才轉(zhuǎn)身。然后去另一面,站在有厚玻璃阻擋的候車室外再看著我進(jìn)入站臺后離開,不分嚴(yán)冬還是酷暑。回頭再看這篇文章,才讀懂這篇平淡的課文中一字一眼均蘊(yùn)含著赤誠之愛。這就是親情的力量,沒有半分矯揉造作,卻讓每個長大了有著共同經(jīng)歷的人都感慨萬千。

大學(xué)四年,有同學(xué)選擇假期不回家,留在北京兼職賺零花錢來減輕家庭負(fù)擔(dān)。雖然我理解,但是我不贊同這種做法。時間一長就會明白,能回家的時間越來越少,跟父母親近的時間更是不多。工作后,跟家人團(tuán)聚最長的時間是過年的七天假期;成家后,男性要在外打拼,以事業(yè)為重,女性連重要的除夕之夜也不能與父母相伴;有了孩子后,跟父母相處的時間只能以“小時”累計。可惜,可供把握的時光在上學(xué)的時候已被我們揮霍了。人往往如此,在沒有后路可退之時才會想起之前的路口還有個轉(zhuǎn)彎,只不過太相信自己的判斷而選擇忽視,到頭來你會發(fā)現(xiàn)曾經(jīng)自認(rèn)為正確的選擇和堅持是多么的可笑。

今早起床看到了一則新聞《留守兒童和母親分離 哭嚎:你們不能這樣對我》,“植大姐說,春節(jié)回來這幾天峰峰一直拉著她一起玩耍,連睡覺都要抱著,也不出去找小朋友耍。植大姐是離異家庭,家里還有一個姑娘在讀高中,她必須要出去掙錢供兩個孩子讀書”。我再次深刻地體會到你所忽視的溫情正視是別人夢寐以求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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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里是這么看待親情緣分的:“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謂父女母子一場,只不過意味著,你和他的緣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斷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yuǎn)。你站在小路的這一端,看著他逐漸消失在小路轉(zhuǎn)彎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地告訴你,不用追。”

一只金魚,或許是為了親近自然,或許是為了自由毅然躍出水面。但是無論它跳躍的多高,也無法離開賴以生存的水源。外面的世界很美,想看的風(fēng)景很多。工作的任務(wù)很緊,操心的小事太多。不敢走得太遠(yuǎn),也不敢走得太久,因為心里有牽掛的人。

一顆蠟燭,點亮?xí)r我們不會在意它給予的微弱溫暖,無法感受它燃燒時的痛苦,也看不到它燃盡之時的掙扎不舍,甚至?xí)г顾峁┑拿鞫忍汀?b>等到蠟燭燃盡之時,眼前一片黑暗,才發(fā)現(xiàn)原來沒有它自己寸步難行。

佛曰人生有八苦: 生,老,病,死 , 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貫穿我們?nèi)松耐纯嗯c我們和家人的感情密不可分。

親無價,莫等人西去,空悲切,才悔惜取眼前人。此篇獻(xiàn)給所有含辛茹苦的父母,提醒長期漂泊在外與家人聚少離多的我們,在與家人相處之時多一些親近與陪伴,多一些理解與溝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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