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翻成語字典時,看到“刻舟求劍”這四個字。
它背后講的是一個人在船上掉了一把劍,他在船邊刻了個記號,打算等船靠岸后再從那個位置下水找劍。
結果是找不到,因為船已經移動了,而他卻靜止地看待問題。
早些時不知道這四個字的沖擊力。
今日再看,如同一記回旋鏢正中眉心。
01
聽過一種茶道理念叫“一期一會”,意為“一生僅有一次的相遇”。
寺廟的枯山水前,老僧人總會對著沙紋輕嘆:“你看這波紋,越是刻意想留住,越早消散。”
因加班錯過約會的黃昏,寫滿心事卻塞進抽屜的信,地鐵瞥見卻不敢搭訕的瞬間。
遺憾像一把粗糙的砂紙,磨平了我們自以為是的棱角。
張愛玲在《半生緣》里寫:“我們再也回不去了。”
可正是這種“回不去”的遺憾,讓我們看清了自己當時的怯懦與猶豫。
它像一種特殊的鑰匙,能打開記憶力塵封的匣子。
我永遠記得那個考試失利給我打電話的朋友,她無數次對我說過:不回信息的人是會沒有朋友的。
最后我們都沒向前一步,在相遇的最高點分別了。
02
戰國策里的刻舟求劍者,用刀刻下記號的那一刻,便把自己釘在了時間的琥珀里。
少時沒有機會學習的尤克里里,沒有穿過的夸張裙子,沒有玩過的街頭游戲機,都成了成長后的一種補償。
買了以前不舍得買的樂高,回來拼了一套車,但是因為太占位置了,所以放在了角落。
它們在柜子里塵封,未擁有時則是心念,許久后終于有機會可以擁有了,高興了一會取而代之的是落寞。
“欲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少年游”。
村上春樹在《挪威的森林》里說:“死并非生的對立面,而是作為生的一部分永存。”
或許那些塵封在柜子里的東西看起來沒什么用,但當你一個人,當你失落時,當你的靈魂無處安放時。
你會發現當初你購買的那些會成為心靈慰藉。
你會知道“原來我也有這個能力”。
03
楚國人用刀刃在船舷刻下記號時,他已然為自己的人生篆刻了一道無法愈合的裂痕。
我曾用"社交斷舍離"的方式斬斷與舊友的聯系,卻在某天發現,真正需要修復的或許不是關系本身,而是自己面對遺憾的勇氣。
大學時期,我以"人生進度條錯位"為由,與高中時代最珍視的友誼劃清界限。
經過了大學一年有所釋懷。
我回到家開始整理我的過去,我打開過去不曾認真看過的信、禮物。
看著一字一句,企圖在過去的物品中找到我應有的結局。
日本作家吉本芭娜娜在《廚房》里描寫過一種“虛無的華麗”:“破損的陶瓷餐具總比嶄新的更讓人珍惜,因為它們記得被觸摸的溫度。”
這也是為什么我們在博物館看到藏品時,有破損的會比完好無損更有感觸。
04
我有想過要不要回過頭找回她們。
我在操場思量許久:她們在時間的長河里和我相遇和我告別,當一方已進行無聲的離開時,便不必回頭。
那些未能成行的旅行、中途放棄的夢想、未曾說出口的愛意……
如果還有機會再相遇,大家一定是想看到各自安好的各位。
刻舟求劍的故事長大后依然無法避免。
一次一次返回某個節點,想尋找失去的東西,但只能站在船邊徘徊。
故地重游本就是刻舟求劍。
拿過去的鑰匙,開啟未來的門,不是那么容易。
時代在不停地更替,迭代速度一年比一年快。
刻舟求劍、掩耳盜鈴、守株待兔、精衛填海等一箭一箭朝我們射來。
學會與遺憾、過去共生,那些裂痕終將成為照進內心的光。
寫到文末,想到《了不起的蓋茨比》中的一句話:“我們繼續奮力前行,逆水行舟,被不斷地向后推,直到,回到往昔歲月。”
如果此刻讓你在“刪除遺憾”和“保存遺憾”之間做選擇,你會選哪一個?
不妨試試這個心理實驗:把最難以釋懷的遺憾寫下來,想象它是需要解開的九連環。
當你拆開第三環時,或許會發現——有些缺口,正是光照進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