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在西安一家美容美發(fā)學校學晚妝盤發(fā)。
自那年后，我再沒去過西安。但西安的美卻深留記憶中。坐在去西安的列車上，一路上那些聳入云端的山脈嶙峋著別樣的壯美。這是典型的北方的山，南方的山則多是連綿起伏的蒼翠丘嶺。那華山一線天的奇絕不由你驚嘆連連，更有那沉香劈華山救母的傳說，讓你對這座山生出別樣的溫情。
西安的街道寬闊潔凈，依舊有舊日盛唐的遺韻，不經(jīng)意間就會遇到名勝古跡。西安的天是那樣壯闊幽藍，太陽總是燦爛著笑臉，很少傾下憂愁的淚滴。雖然冬風凜冽，可太陽的燦爛卻明媚了你的心田，憂傷似乎無地可容避躲。
美容美發(fā)學校座落在一家職業(yè)教育學院內(nèi)。青春生機勃勃在校園，一張張青春洋溢的臉在陽光下閃爍著朝陽的氣息。
我們宿舍共四位女生。楠楠是位28歲的北京女子。她留著青年式短發(fā)，很干練的樣子。她是回族人，有著回族人特有的細窄高聳的鼻子。她的眼睛很大，水汪汪的，但不知為什么總有一股冷漠的味道。她和珍珍關(guān)系很好。珍珍是位25歲的山西姑娘，濃眉大眼，皮膚白皙，身材豐滿，富有韻味。兩個人經(jīng)常一塊出去跳舞、逛街，回到宿舍倆人也是說笑不停。
萍萍是陜西人，她家是開餐館的。她學盤發(fā)學得快且好，學校有意培養(yǎng)她做老師。萍萍以前跟楠楠和珍珍關(guān)系挺好的，仨人常一起出去跳舞逛街，但不知為什么后來與另兩人關(guān)系變得有些僵了。
我與她們?nèi)硕疾婚L不遠，不咸不淡，屬于獨來獨往，照面打個招呼型。她們?nèi)齻€對我印象挺好。照萍萍的說法就是，她說我很有修養(yǎng)的樣子，說話聲音不大，溫言慢語。晚上起來方便從來不拉亮燈，怕干擾其他人休息。我喜歡住上鋪，雖上下不太方便，但一旦上去便覺與她們隔離開來。她們?nèi)绾涡鷩W與我無關(guān)，我看我的書寫我的字。
我們上午聽課，聽完課后在模特頭上練習，然后老師打分。及格了就可以下課了。下午是自由時間，想練習的人可以到教室練習。不想練習的人就出去逛街或在宿舍睡覺。我偶爾也自己在學校附近轉(zhuǎn)轉(zhuǎn)，轉(zhuǎn)累了就回宿舍看書、休息。
宿舍里經(jīng)常是我一個人，后來萍萍也常在宿舍呆著。她以前常跟楠楠和珍珍一塊兒出去玩，后來卻與她們兩個疏離了。一次晚飯后，萍萍躺床上聽錄音機，聲音并不是很大。突然聽到楠楠惱火的聲音：“叫人休息不叫？！吵死了！”萍萍于是默默關(guān)了收錄機。事后萍萍對我說：“楠楠這人很霸道，我不想跟她一樣，所以忍著不和她吵。”
楠楠則這樣對我說：“萍萍一副浪樣。我們一起出去跳舞，連男舞伴都說她好象生怕別人不知道她長個大胸似的，一再狠挺著胸……”，說著還學萍萍一再挺胸的模樣，樣子甚是滑稽。
由于沒什么事，我們一般九點就熄燈睡了。可楠楠卻常常起來走出門外打電話。聽電話那頭是個男人的聲音。我一直以為是楠楠的老公。有時會聽到她溫柔地說：“你保重身體，注意休息……”，我心里感嘆她們夫妻感情真好！
一日晚上，楠楠又出去打電話，我聽到她哭泣的聲音：“我舍不得，我真舍不得打掉，我好容易有了……”。我心想：楠楠是不是懷孕了？這是好事呀，為什么要打掉……但我不敢問。
后來有些時日，楠楠沒去上課，也沒出去玩，整天躺在床上。吃飯時就打電話讓飯店送過來。她和珍珍都是有些錢的人，我們一般在學校食堂買著吃，很少出去吃飯。而她倆不是出去到飯店吃，就是打電話叫飯店送過來吃。
有一天下午，楠楠和我聊了她的事。她說她流產(chǎn)了。我說：“你為啥要流掉呢？你不是沒孩子嗎？”她低下頭低聲說：“這不是我老公的孩子?！蔽页泽@地問：“那每天和你打電話的人不是你老公？”楠楠點點頭。
楠楠說經(jīng)常和她打電話的男人是她到西安后在舞廳認識的，那個男人叫偉。偉對她很好，總是對她噓寒問暖的，給她孤寂的心帶來了暖流，楠楠不自覺地陷了進去。
兩人發(fā)展到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地步，直到楠楠發(fā)現(xiàn)自己懷孕了才慌了神。偉也是有家室的人，他說他的妻子對他很冷漠，冷了他的心。而楠楠卻又漂亮又溫存，他發(fā)現(xiàn)他已離不開楠楠了。
楠楠的老公是四川人，頭腦靈活會做生意。他在北京開服裝店時與楠楠相識。后來生意做虧了，關(guān)了店門。楠楠不忍老公整日唉聲嘆氣，借酒消愁，就白天上班晚上到舞廳陪人跳舞喝酒。老公后來到浙江他堂哥那里幫忙，由于他頭腦活絡(luò)人又勤快，很快自己也開了一家廠子，生意很不錯。雖然兩地分居，但從此楠楠過上了貴婦人的生活，每日做做美容逛逛街。但這樣的日子久了，楠楠也有些膩了，于是便想開個美容美發(fā)店，一來方便打扮保養(yǎng)自己，二來日子也不那么寂寞無聊。
于是楠楠就到了西安學美容美發(fā)，在北京這樣的學校也挺多的，可楠楠想到西安也是名勝古都，就權(quán)當去旅游了。我來到這個學校時，楠楠已待了三四個月了。她老公曾坐飛機從浙江來西安看望她，畢竟楠楠年輕漂亮，她老公還是有些不放心她。
楠楠說，她老公其實很花心。自有錢后，經(jīng)常有漂亮女人找他。一次楠楠到浙江看望老公。她聽人說老公常在一豪華酒店下榻，于是就找了去。酒店前臺客服說她老公住在幾號房，是與他妻子一塊住的。
楠楠二話不說敲開了門。老公門一打開，楠楠便沖進了房間。她拿出包里裝的水果刀，照著那妖嬈女子的豐滿胸部便扎下去。那女人驚叫連連，老公急忙攔腰抱住她。爭執(zhí)中，老公的手被水果刀劃傷了，流了很多血。事后，楠楠要和老公離婚，但老公堅決不離。他向楠楠好話說盡，說要痛改前非，再不招惹別的女人惹她生氣。
楠楠說，老公還是很珍視她的。因為她把自己的第一次給了老公，在老公落魄時，她不離不棄甚至去舞廳掙錢支撐家，而別的女人都是沖著他的錢來的。所以他老公雖然外面彩旗飄飄，家里卻紅旗不倒，從沒想過要換女主人。楠楠說她老公不會生育，但還是不停地看病治療。楠楠說，維持婚姻也是有策略的。她和老公無論怎樣吵鬧，但第二天楠楠依舊會為老公擠好牙膏做好早餐端給老公。
楠楠這一次在西安一呆三四個月，與老公電話聯(lián)系少了。她老公應也覺出不正常，所以專門飛往西安，催促她回去。北京這樣的學校水平也不會低于西安，沒必要在西安呆那么久。楠楠答應回北京，卻一拖再拖。
她與偉已難舍難分，她怎舍得就此離開。離別的陰云籠罩著她的心空，低沉成細雨蒙蒙的憂傷。離別的悲淚總是不經(jīng)意間就涌上眼眶。我總是聽到她與偉邊打電話邊哭泣。
楠楠對我說，認識了偉才知道自己是會懷孕的女人。以前她總認為自己和老公一樣都不會生育。雖然檢查了醫(yī)生說她沒問題，可她總有些半信半疑。她二十歲和老公結(jié)婚，今年都二十八歲了還不知懷孕的滋味。是偉讓她知道自己是會懷孕的。
她好想留下這個孩子，她好想享受做母親的滋味?？蓚ビ衅拮佑泻⒆樱瞎忠辉俅咚厝?。無奈之下，楠楠只好去醫(yī)院打掉了這個不該來的孩子。
在楠楠臥床的日子里，與楠楠平素形影不離的珍珍卻很少呆在宿舍。平素她倆一起點菜叫飯店送吃的過來，現(xiàn)在卻是楠楠自己一個人叫。楠楠漸漸對珍珍心生不滿，她對我抱怨說：“你看我倆平日那么好，我現(xiàn)在流產(chǎn)了，正需要她照顧時她卻溜得無影無蹤……”。
楠楠對珍珍的怨言越來越多了，有一天她說：“珍珍這人哦，就跟我相識的這短短幾個月里，已經(jīng)跟兩三個男人上床了。姓王的若知道了非殺了她不可……”。
原來珍珍由于家里窮，十七歲就嫁人了，十八歲就生了女兒，因為年歲不夠，她和老公也沒領(lǐng)結(jié)婚證，只是擺了兩桌酒席就算結(jié)婚了。后因生活太困難，她和老公經(jīng)常吵架。再后來，珍珍就到城市的舞廳做了陪舞陪酒的小姐。就是在這舞廳里，珍珍認識了生命中的貴人，一個姓王的廠礦書記。那男人被珍珍的美貌迷得暈頭轉(zhuǎn)向。他動用手里的權(quán)力把珍珍的哥哥安排到廠礦里做他的私人司機，又給珍珍買了套房子把珍珍包養(yǎng)了起來。
與珍珍哥哥關(guān)系很好的同事剛瘋狂追求珍珍。珍珍與王書記已好了兩年了，雖然依舊迷戀她，但年輕帥氣的剛的狂熱追擊卻讓珍珍心旌搖動，兩人終于成了戀人關(guān)系。王書記當然不知道這事。剛肯定應是想與珍珍結(jié)婚的，他也不知道珍珍和王書記的曖昧關(guān)系。我至今不知結(jié)局是什么，很可能珍珍會被掃地出門，那剛呢，珍珍的哥哥呢？王書記會怎樣對待他們……這一切都不得而知。
楠楠臥床休息了半個月后，就開始把這幾個月買的衣物及行李箱先打包郵寄回去。老公一個又一個電話催她回去，她則能拖一日就拖一日……
萍萍這一段時間很愛打扮。每天對著鏡子化妝一化好久。她身材凸凹有致，打扮后更有一種風情萬種的味道。有一天傍晚，她回來后一直哼著歌：“我愛上了人一個呀人一個……”她滿面春風，似乎很興奮的樣子。她手里拎著新買的內(nèi)衣內(nèi)褲讓我看好不好看。我說好看，看著挺精致的。那一晚萍萍出去了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回來。楠楠說她昨晚肯定和哪個男人開房去了。她思索排查了半天說：“那個男人估計是校長?！?/p>
校長與前妻離婚了，現(xiàn)在的妻子曾是她的學生，現(xiàn)在鼓著大肚子過倆月就要生了。楠楠說，學校里那些男老師估計萍萍都看不上，只有校長比較符合萍萍的胃口：有錢，富有男人的氣質(zhì)……
后來我也學完課程畢業(yè)回家了，但在西安結(jié)識的這幾位同宿舍的女生卻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知她們現(xiàn)在都怎樣了……
暮瀟瀟寫于2018年12月1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