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后,何奈告訴肖雪:“我下周去基地H部上班了。”
肖雪驚訝地說:“是嗎?怎么突然調單位了?”
何奈說:“其實余政委早找我談過,上次知廠愛廠建廠系列教育活動之后,基地H部孫主任就找他要調我過去。我當時回說不想去。后來余政委告訴我,孫主任說了,如果我不去H部,孫主任就不給我調副營。”
看看肖雪臉上吃驚擔心的表情,何奈趕緊笑著補充:“沒事!他開玩笑的。今天余政委又找我談了,勸我回基地,在機關多鍛煉鍛煉,有好處。”
肖雪開心地說:“是挺好的啊!在市區,離家還近!”何奈看她一眼,覺得好笑。
女人看問題的角度。
第二天,何奈上班去了。肖雪看一會兒書,又打開電視,漫不經心地看了一會兒。
發現濱海電視臺增加了一個頻道--圖文信息臺,除了介紹濱海的風土人情,旅游勝地之外,還播出了一些招聘信息,求職信息等。
肖雪看了一會兒,突然靈光一閃,自己興奮不已。
肖雪是個說干就干的行動派,馬上找出一張紙,刷刷刷寫好,下樓騎上單車,直奔濱海電視臺而去。
濱海電視臺離家并不遠,就在何奈現在上班的基地的2號門崗旁邊。肖雪因為現在經常去基地,也就經常從濱海電視臺門前經過,對那兒還挺熟悉的。
圖文信息臺目前的業務量似乎并不大。第二天,肖雪的信息就開始在電視上滾動播出:
高中英語教師,女,畢業于湖北省H師范大學英語系,基本功扎實,語音純正,有一定的英語教學經驗。現誠覓家庭教師一職,愿為您的孩子的成功助一臂之力。
聯系電話:xxxxxxxxxxxx
此后幾天,肖雪家的電話就此起彼伏。
經過溝通,篩選,肖雪最后選定了六個孩子。
三個孩子是高二年級的,周六上午9:00-11:00上兩小時課;另外三個孩子是小學五年級的,周六下午3:00-5:00上兩小時課。上課地點是肖雪家客廳。
原本可以收到更多的學生,但何奈在這件事情上,有強硬的態度:第一,堅決不能上別人家里去當家教,只能在自己家上課;第二,周日不能上課。
這兩個條件,多多少少限制了肖雪業務的發展。
對于肖雪當家庭教師這事,何奈并不樂意。
他愿意肖雪悠閑地在家看看書,寫寫小文章。能養著老婆,他覺得爽而且有成就感。
可那天當他看見肖雪像可憐巴巴的小狗一樣趴在窗戶上往外看時,他心里也充滿了憐惜。
自己太忙,到了基地H部,加班更成了常態,而自己似乎也習慣了這樣,某天晚上不加班,反而覺得少了點什么。
肖雪每天一人獨自在家的時間太長,又人生地不熟,唯一與外界的聯系似乎就是電話。
找幾個學生來家里,也算是打發她的無聊時光吧。
這天晚上,李甜進門來,把書包往茶幾上一摔,坐下來,氣呼呼地說:“哼,這死劉春霞!”
肖雪問她:“劉春霞又怎么你了?”
“哼!她成天在我爸面前參我!害我挨罵!”
肖雪覺得好笑,估計李甜與李奔科這段時間又在家偷偷打開了鎖電視機的罩子,看了宮廷連續劇,入戲頗深,都會用“參”字了。
于是,她學著李甜的口氣說:“那你也在你爸面前參她一本唄!”
李甜自以為頗有心計地說:“不!我才不在我爸面前參她,我要在大家面前參她一本!”
李奔科和李甜是姐妹倆,李奔科十八歲,讀高二;李甜十歲,讀小學五年級。
李奔科個子矮矮,胖胖,看上去不是很靈活的樣子,皮膚卻是雪白粉嫩,一點兒不像在亞熱帶長大的姑娘。
上帝不會把你所有的門窗都關上,關鍵在于你得有一雙主動尋找光明的眼睛。
肖雪覺得李奔科這名字挺特別。
李奔科說:“我媽說,我出生時,我爸還在珠海工地上。后來他回來了,說現在科學很重要,要我奔向科學,所以起名李奔科。”
肖雪心想“這可真是直抒胸臆啊!”卻也只能強忍住笑,說:“嗯,你爸爸的想法很對。”
肖雪在給李奔科輔導了幾次功課之后,覺得這小胖丫頭并沒朝著她爸指的光明大道奔。
李甜十歲,一張圓圓的小臉,一笑兩個小酒窩,真是甜甜蜜蜜的樣子。李甜性格活潑,說話伶牙俐齒,不像姐姐說話慢條斯理。
姐妹倆其實是肖雪的近鄰。
距肖雪所住樓房不足一百米處,有一棟五層的樓房,底層是一排卷閘門,常有各式車輛出入,門口掛有一塊牌子:濱海市培武基礎建設公司。
現在才知道,那里也是李奔科,李甜姐妹倆的家,培武基礎建設公司的老板是姐妹倆的爸爸李培武。何謂基礎建設,肖雪后來問何奈,估計主要是指專門為各樓房建設打地基。
李甜原本跟姐姐李奔科一樣,一周來一次。
可后來她爸爸李培武打來電話,要給肖雪加薪。并說李甜以后周一至周五晚上7:30-9:00也上肖雪家,在肖雪家做家庭作業,肖雪給她檢查一下家庭作業,并輔導一下她不懂的地方。
肖雪想反正周一至周五晚上的那段時間,何奈90%都不在家而在辦公室加班,自己一人在家也是看電視,就答應了。李甜的到來,其實給肖雪增添了無數的歡樂。
兩個多月幾乎天天與李甜相處,李甜的小嘴成天唧唧呱呱,肖雪想不了解李甜家的故事都難。
李甜的爸爸,李培武,那個中年男人,梳油光滑亮的大背頭,微腆著肚子,一副老板派頭。但從李奔科與李甜的講述中以及李奔科作為他的長女的歲數來看,他似乎以前也是農村窮苦出生,結婚生子都晚,經過打拼才有了今天的一切。
在李甜的講述中,肖雪感覺李培武節儉,甚至吝嗇,而且性格嚴厲強勢,一家老小都怕他。
有一次李甜的單車在學校被盜,害怕得不敢回家。直接從學校回到肖雪家,哭哭啼啼著還是不敢回去,說怕爸爸打罵。
肖雪勸了好久她才敢回家,晚上來寫作業時,臉上仍有淚痕。說回家告訴爸爸單車丟了。當時爸爸正在吃飯,一個碟子就飛了過來,差點砸中李甜的頭。
肖雪驚訝于有如此的父親,忿忿不平地告訴何奈。何奈卻笑著說:“這老李真不會算賬,這不又多損失一個碟子?”
肖雪經常看見李甜家有位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成天帶著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那是李甜的妹妹。
那位中年婦女身寬體胖,一頭并不茂密的頭發亂糟糟的垂至肩膀,不知那是她的發型還是她懶于梳理。
肖雪有時遠遠看她,覺得她的身形體態頗有些像某位著名男高音歌唱家。
她是李培武的合法妻子。李奔科、李甜的親生母親。
在那五層樓房門前,還經常可以看見一個三十來歲的年輕女子出入,每天與一個兩三歲的小男孩形影不離。
那女子低眉順眼,看上去也是個老老實實的農村人。
那就是劉春霞。李甜的仇人。李培武的小老婆。那小男孩是李培武與劉春霞的兒子。
聽李甜說,她媽媽在生了第三個女兒之后,就已經預感到她的爸爸要再娶一個女人回家。后來她爸爸果然向她媽媽宣布了這個決定。
李甜說:“我媽媽說,當時她想從五樓跳下去,可是她又舍不得我們三姐妹。哼!死劉春霞!”
肖雪起初不敢相信李甜講述的這個故事,問李甜道:“劉春霞住哪里?也住你們家嗎?還是在外面另有房子?”
李甜說:“我爸爸住三樓,劉春霞和她兒子住四樓,我們和媽媽住五樓,工人們住二樓。然后他們都到五樓來吃飯。”
一夫一妻一妾,一大家子居然居住在一棟樓里,肖雪吃驚不小。
但是,看他們家,似乎波瀾不驚。周圍也并無人對此指指點點。肖雪覺得自己真是長見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