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總想做一個自信勇敢,什么都會什么都不怕的人。可是只要是人,就一定有缺點。
阿may 打電話給我的時候,我能感覺到她話語里的委屈和難過。
阿may 在我印象中,是一個大大咧咧,不管遇到什么都能笑著面對的樂觀派。所以她此刻的脆弱讓我覺得有些慌張。
阿may 來著廣東潮汕地區一個普通家庭,家里有四個兄弟姐妹。我認識的她像個長不大的小孩,在學校的時候,她就是老師眼里的壞學生,她不是小太妹,只是比起學習,她更愛冒險。
她是個聰明的人,可是她卻不喜歡政治老師留下的背誦作業。所以在一次例行檢查背誦,她直接跟小組長說她不背,然后政治老師讓她在他所有課的時候站在教室外,她直接站在教室里背完了上一周所有的必背點。她告訴老師:“我不是不會背,我知道哪些是重點,我知道這些是作業,可是我不喜歡強制性的要求。我不怕你抽查我的學習,因為我一定完成得很好,可是我就是不想每周每天都學得沒有樂趣。”后來,政治老師估計是妥協了,他沒有讓她出去教室外,不過他也沒有再抽查她的背誦。
這場爭執中,我不知道究竟誰是贏家,不過我知道,我那個時候特別羨慕她的勇氣,就像好學生總羨慕著壞學生的反抗,就算那可能不對,可心里卻羨慕得不行,然后在每次事件后說:“哼,太幼稚了”這種類似的不屑的話語。
阿may 和我成為好朋友的,是一個很莫名其妙的事情。高二的時候,我們的班長是一個胖子,但不是一個可愛的胖子。他在我眼里,屬于一個很八面玲瓏的人,他和誰都可以處的來,可是我就是不喜歡他。我見過他經常圍著學習好的同學轉和各種奉承,然后轉頭對著學習不好的同學各種奚落。老師在的時候是一個盡責盡業的好班長。老師不在的時候對著同學各種鬧。
有一天晚自習,胖子跑到我后面和女同學搭訕,聊到激動時刻還拜了兄妹,我那個時候做題都快做瘋了,偏偏旁邊還有兩只蒼蠅,實在是受不了。那個時候我忍不住摔筆了:“你們知不知道現在是什么時間,你們想聊天可以出去聊,別在這影響別人學習。”
胖子一下子就安靜了,班上的其他人也轉過頭看著我們,我當時有點懵,有點腿軟,不過后面又強迫自己冷靜。胖子可能感覺臉上有點掛不住,就出去了。阿may 回頭給我點了個贊,我突然就想笑了。
原本以為事情就這么過去了,結果沒想到,這件事還有后續。誰說女人小心眼的,那是你沒見過男人小心眼的時候。那個時候,阿may 突然跑到我旁邊,問我關于生物遺傳學的問題,那個時候我的生物不錯,月考的一道題班上只有課代表和我做對了。我給阿may 講解到一半的時候,前面突然響起了竹條敲講臺的聲音。
胖子站在上面,黑著臉:“麻煩某某小聲點,你已經嚴重影響到別人的學習了,不要占著講題就以為可以大聲了。”我那個時候氣得臉都紅了,胖子還嘚瑟了,“不要以為學習好就很了不起了,比你厲害的還謙虛著呢。”
就在我忍不住要發飆的時候,阿may 先出聲了:“某人泡妹說話聲音也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剛不知道是誰在炫耀他在門口跟地痞對峙多英勇的樣子。”胖子臉一下子黑了:“你是不是想被我記過,你現在嚴重影響了班上的紀律,我可以把你名字登記完給老師處置的。”
“可以啊,我們兩個你一起記著,見過不要臉,沒見過不要臉還喜歡自己踩的人。”阿may 毒舌起來真的是太厲害了,我那個時候血氣一起,也跟著豁出去“你寫啊,班上這么多人,難道還看不清事實嗎?”
“好,我倒不記了,我現在打電話給班主任,告訴他你們兩個影響別人學習之余還不服從我的管理。”胖子說著還真的掏出手機,然后噼里啪啦對著電話說了一堆。
一瞬間我有點慌,因為我沒想把事情鬧得太大,結果阿may 直接拉著我就出了教室,理都沒理胖子。阿may 跟我說,胖子那是裝的,不用管他。結果那天回宿舍,胖子就打了電話,電話里語重心長地告訴我,他家是做什么的,他家里誰誰誰是干嘛的,他見過的世面比我多太多了,他理解我小,不懂事,不跟我計較,不然他隨隨便便找個哥就可以弄得我沒法上學。
隔天阿may 告訴我,胖子也給她打電話了,我把胖子說的話告訴阿may ,阿may 說,“我告訴胖子我爸堂叔是教育局的,我可以分分鐘讓你不用上學了,你就別念經了,而且我剛是開免提,你說的話我室友都聽到了,你剛說的時候沒聽到一堆笑聲嗎?別丟人了,掛了。”
我發現阿may 如果當小太妹的話,一定是大姐頭,結果她聽完我這話,居然抽抽鼻子,說“想當年……”我才醒悟,這姑娘其實還是個話嘮。
阿may 高三讀完就沒上學了,她的成績可以,2A 的分數線,結果考完試的隔天,她直接背起背包就去了深圳。我那個時候忙著和朋友們聚會,收拾東西,等我過了幾天聯系她的時候,她的號碼已經沒用了。
成績出來的時候她沒回,拿畢業證填志愿的時候她也沒回來,等我把東西拿給她媽媽的時候,她媽媽告訴我,她已經在她爸爸的朋友的工廠里打工了。
等到她跟我聯系的時候,她告訴我,她換新工作了,是自己投簡歷找的。說的時候她一臉興奮,有一種她長大成人,可以給人依靠的感覺。我問她為什么不讀了,她說家里四個兄弟姐妹,她大姐跟大哥都在上大學,小弟已經在上高中,就她父親在上班,賺的錢勉強夠,如果她再上,那日子太苦了。
我問她這樣子值得嗎?她笑著說,其實社會是一個更好的學習場所,像她這么聰明的人,不怕,她可以很好。我相信她,接下來的那一年,她天天和我匯報她的工作情況,包括她的組長已經28了還在挑男人,一個很會唱歌的四川妹子,一個很熱情的湖南小伙子師傅。
然后我在難以適應的大學生涯里,就這樣和她在qq 里嘮叨著。她很聰明,也很努力,那一年她在部門里業績終于做到了前三,拿提成拿了很多,在年會上被老板表揚,拿了優秀員工獎。我看著她上傳的照片,都有著她最熟悉的笑,我很開心,就算她走了另外一條路,可是她還是走得很好。
就在我以為她會在這個公司坐到很高的位置的時候,她突然告訴我她打算出來創業了。跟她剛畢業的姐姐,我問她怕不怕,然后隔著電話我都能感受到她滿滿的自信“怕什么,大不了重頭來過。”
接下去的兩年多將近三年,她再沒回老家,我們的聯系變少了。我記得的就是有一年春天她突然在微信里告訴我她爺爺去世了,她陪他走過了最后的一段時光。那個時候我覺得她原來也會脆弱,也會像個小女孩一樣無促。
再一次的聯系,是在那一年的大年夜,她給我發來了視頻聊天,我看著她,突然想起了高中時候兩個人大冬天跑出去吃冰棍然后一起發抖的樣子,忍不住笑了。她還是一樣大咧著嘴,笑的眼睛都看不到,我以為我們會陌生,可是她一開口,我就知道,她還是她。
很久很久不聯系,我都是看她發的朋友圈,知道她很好,很好,活的還是很精彩。我不喜歡別人總向我抱怨東西,可是我卻愿意接受她的負能量。
她告訴我她創業的辛苦,她和她姐姐都沒有專業知識,所以她在市場里給別人打工。她每天九點半上班,到晚上八點下班,可是那年生意好,她天天加班到2點。有一天老板一家人都去睡覺了,就剩她一個人在客廳里干活,她突然搞不清楚自己為什么要那么拼?
她后面換了工作,她沒有休息日,每天都是下午2點吃飯。忙的時候四五點才吃午飯,晚上回家搭一個多小時的車,可她充滿激情。可是那年經濟發展不好,整個市場行情都被打擊到,她剛好那年出來自己干。
她出來干的時候,她哥剛好畢業,便直接到店里幫忙。她哥沒接觸過這個行業,所以她帶著她哥天天滿市場找貨看貨,她姐看店。那時候每天就算是幾塊錢的生意她都覺得好,只要開單了。
積累了一年,生意漸漸好了,她把手上的一些事情交出去。可是矛盾來了,她哥是個悶葫蘆,不喜歡說話,就默默干活,她姐姐是個控制欲很強的人。一開始店里的事都是阿may 在弄,她姐姐不懂,所以大部分事情都是阿may 處理,可是一年多了,她姐姐很多東西也會了,三個人在一起難免磕磕碰碰,有自己的看法見解,然后開始了吵。
阿may 受不了的時候,就會靜靜忍著。她說三四月份的時候,她就接了一筆訂單,然后把店交給她姐姐去管理,她在家干活出這筆單。所有人聯系她,她都會推薦她姐的名片給他們。
等她后面重新回到店里的時候,她發現她在店里的話語權越來越低,又碰上了一年中的淡季,天天都在店里你看我,我看你,沒事干,她就很煎熬。
因為這份壓力,她在有一天爆發了。因為沒生意,所有的錢得拼命湊才夠周轉,可是她姐姐和哥哥卻總有朋友聚餐。他們出去就要花錢,當時店里的錢沒有分開,都是統一一起的,這樣過了幾次之后,她直接對著她哥哥姐姐說了:“在沒生意的時候,可以不要頻繁地和朋友聚會嗎?這種事可以推的。”
她姐姐應了一句:“怎么推?朋友從別的地方過來。那么久不見,一起聚一下怎么了?”
她說:“我也有朋友找我啊,他們從別的地方過來這邊玩,找我出去吃飯,出去玩,我也拒絕了。我沒有要求你一次都別去,可是也太多了吧。”
“我們可做不到像你一樣沒朋友。”她告訴我,這句話從她親人嘴里說出來的時候。她難過得眼淚一直掉。她覺得這幾年的辛苦都白費了,她放棄當時很好的工作出來創業,她重新開始時一個人加班到兩點,不規律的生活作息,拒絕朋友的邀約,天天想法子怎么做得更好,就為了可以能成功,能夠讓一家人更好的生活,結果她覺得她所有的堅持突然就被她的親人否認掉了。
我不知道怎么開解她,因為我沒有這種經歷,所以我聽著她哭,然后告訴她,“阿may ,沒事,會好的。”那天那通電話說了將近一個小時,我兩只耳朵都捂得有點疼,手機更是發燙。
可過了幾天,may 開始發朋友圈。跟她以往的風格一樣的搞笑無厘頭。她發微信告訴我,她打算放手,店里已經有起色,交給她哥哥姐姐沒問題了,她想重新開始。
她告訴我,她當初選擇不讀書一樣,她沒抱著自己是為了誰誰誰而委屈自己的想法。可是她偶爾會自卑,面對著她哥哥姐姐大學生得體的光環,她偶爾會幻想大學時光,可她不后悔。她說她倔,做了決定就一定要做。所以有時候會逼得自己頭破血流,然后會以自身的標準來衡量一切,想讓別人按自己的步伐來走,可是不行,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她沒辦法把自己的想法強加于別人身上。
她以為她是為了所有人好,可是她忘了,別人有自己的想法,也能做得好,所以她放手,她打算重新開始,她不怕輸。
我們都想做自信勇敢,什么都會什么都不怕的人,可是只要是人,就一定有缺點。不過那又怎么樣,只要你能看到缺點,就算改不掉,你還有很多的優點。
我知道阿may 是個聰明的人,我一直都羨慕她活的很聰明,就算偶爾脆弱,可是她還是很堅強。我不怕她脆弱難過,因為我可以傾聽,她也能夠整理好自己的情緒,因為她從來沒變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