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板條拍下去，我覺得他再也爬不起來了”
但是他沒有，在靜靜的血腥味里，他又站了起來。
一
小四初三開學后不久，隔壁高中的霸王大軍就昏迷住院了幾天，說是晚上不乖乖回家，在外面被劫道了。（注：劫道，搶劫的意思）
大軍的家在平房區，這幾年政府在辦棚戶區改造，沿路已經不剩幾戶人家，原來的平房小院歪歪倒倒，能賣錢的都被賣掉了。板條制的破爛圍墻，戴上棉線手套用力一扯，就可以當個簡易武器了。一板兩面，一面是平的，打人疼；另一面帶生銹的釘子，打人狠。
在那晚之前，大軍和一群小弟在學校的角落里堵著美靜半天。等小四聽說這事以后，只遠遠的跟著邊哭邊往家走的美靜。
二
從前學校前的大街上有一只散養的大狼狗，和它的主人一樣兇——主人是鎮上的社會大哥。
有一次在街上追著咬美靜。第二天就再也不見那只大狼狗了。
小鎮上經常發生狗被人下藥死的事，多數是有窮人家饞肉了。因為沒人承認，沿路的人家有的是賠錢給大哥，有的是挨了打之后再賠錢給大哥。
在那晚之前，美靜哭著回家。到家前她看見了正在跟著她的小四。平時兩人都沒怎么說過話。
在一個小拐角里，美靜先說了她的愿望。小四說：
“我可不會白幫忙。”
美靜又問了小四的愿望。小四什么也沒說，轉身走了。
美靜就這么看著小四慢慢走遠，突然他又跑回來了，幾步躥到美靜面前，一把抱住美靜，手從下面伸進美靜的內衣里。美靜嚇得大叫一聲。“我也不知道會怎么樣，先讓我收個訂金。”美靜也沒掙扎。
秋夜漸涼，小四的手卻很熱，笨笨地在衣服下面抓啊揉呀，還想要再用力一點，卻被美靜一把推開。
兩個年輕人又像平時一樣，默默地各走各地路，小四想要回頭看她一眼，又忍住了，“她不會回頭。”小四的腳步越來越快。
三
剛站起來的霸王大軍，有點晃，有點鈍。前一下兒用的是板條正面，太用力，已經把他打懵了。
小四換用反面，大軍很快又倒下了。
小四深吸了一口氣，扔了板條，忍著血的腥味，翻了軍霸王的口袋，拿走了手機和錢包。
接下來幾天，什么事也沒有發生。
誰也不會懷疑一個總在考試中排前三名的的學生幾乎殺了個人，就像誰也不會懷疑一個初中生會投毒殺狗。
四
好多天后，還在上次談話的拐角，兩人又見面。
“做我女朋友。”
美靜沒有回應。
“我要去省城的高中了。”小四期盼地說。
“我還是在這里念高中，也可能就不念了。”美靜看著小四說“即使我們在一個學校，你也不會是我男朋友。”
停了一會，美靜又說：“即使全世界只剩你和我，你也不會是我男朋友。”
秋夜漸涼，小四的手也涼。
五
許多年后，棚戶改造進行的很徹底，平房都變成了六層板樓。原來的胡同也變成了樓房間的空地。
火車臨近到站，減速行駛。剛好能從車窗里看到整齊的小區。破敗的棄屋不見了，也再沒有板條制成的圍墻，假期回家的小四這樣想著。
也沒有再見過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