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一周下來，郝玫覺得自己的擔心是多余的。
婆婆在家里也是勤快人，經(jīng)常倆人搶著做活，就那點家務活一會就做完了。
雖然生活方式不同。例如婆婆喜歡看歌舞類的綜藝節(jié)目，是剛剛開播不久的《星光大道》的忠實粉絲。而郝玫喜歡看情情愛愛、最好帶點浪漫色彩的連續(xù)劇。不過每當倆人都坐在電視機前的時候，都熱情地互相謙讓一番。
電視劇里有時帶點婆媳大戰(zhàn)的片段，婆婆就取笑一番。還是我兒媳好啊，又漂亮又賢惠，以后準能給老陳家添一個大胖小子。
02
每當，婆婆提起這個，還不知在哪里玩耍的大胖小子，郝玫心就向下沉一點。
多年前那個撕心裂肺的瞬間，又閃現(xiàn)在腦海里。她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在還沒有成年就失去了父母，成為了孤兒的緣故。總之，一想到自己將來也要做母親，一想到要把一個活生生的生命，也帶到這殘酷的世界上受苦。她就滿心恐懼......。
可是，既結(jié)了婚嫁為人婦，要一個孩子，似乎成了她今生最大的責任和義務.....
03
這個“大胖小子”一經(jīng)出現(xiàn)，就開始不停地出現(xiàn)在她的眼前和耳邊。
婆婆出去買菜回來嘮叨:“隔壁樓的陳大媽剛抱了個七斤二兩的大孫子，白白胖胖可真有福氣啊！”
廚房里煲的湯，突然被扔進去了一些叫不出名的東西。一邊沸騰著一邊散發(fā)著滿屋的讓人倒胃口的中藥味。
婆婆神秘地趴在耳邊告訴她：“那是找高人開的生子的秘方。”
有一天，她早晨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的臥室床的對面，被貼上了一張大大的宣傳畫。
04
宣傳畫上，那個憨態(tài)可掬的大胖小子，一天到晚的盯著她。她覺得他的憨態(tài)是裝的，因為他看她的目光中充滿了嘲諷.......
更讓她難以忍受的是，大發(fā)也在這樣的氛圍中，也多了幾分期待，要求的頻率越來越多......
她偷偷吃起了避孕藥......
開始早出晚歸的去面試。有一個早出晚歸的工作，不用一整個白天，都和這個大胖小子呆在一起，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她愈來愈感覺不能讓這個大胖小子得逞，如果他現(xiàn)在就開始這樣折磨她的話。她的生活中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太多的驚濤駭浪，只想平平靜靜地度過余生。
05
有一天，這個大胖小子象他突然蹦出來一樣，又突然憑空消失了。
廚房里不再飄出中藥的氣味；婆婆也不在叨叨張家李家的生育經(jīng)。事實上，婆婆......好像已有兩三天基本沒怎么跟自己說話。
莫不是看自己一直不怎么配合，生氣了吧。她有些過意不去，畢竟老人家想早點抱孫子的心情還是可以理解的。
她主動給婆婆買了雙保健鞋，婆婆收下了，卻把它塞到了床底下......
她問大發(fā)，大發(fā)也支支吾吾說不出所以然，只說問問她媽怎么回事。
06
然后，一切就都沒有什么改變。婆婆的臉耷拉的更厲害，一副冷冰冰的樣子。
算了，她想。反正再怎么樣也不是自己的親媽，不搭理就不搭理吧。這樣也挺好，那個大胖小子終于不再煩她了。
她干脆大著膽子把屋里的畫也扯了下來。婆婆路過看見了，抖了抖嘴唇，終究沒有說什么，走了過去。
后來她才知道，這一切，都只不過是戰(zhàn)爭前的平靜而已。
07
那天早晨，一包牛奶終于點燃了戰(zhàn)爭的導火索。
早上，如果沒有特別要緊的事情，她一般都有賴會兒床的習慣。大發(fā)起的早就把門關(guān)上怕吵著她。那天，可能是大發(fā)沒有留意，房門開了一條縫。
廚房里隱約傳來大發(fā)和婆婆的對話聲：“兒子，你從哪里拿出的牛奶啊？”
“冰箱里。”
“別喝了，都過期好幾天了，別弄壞肚子。”
“嗯，好，那扔了吧。”
“你快忙去，我來收拾......”
她翻了個身，又睡了過去......
08
醒來時，大發(fā)早已去上班了。
桌上，沒有她的早餐。
她哼了一聲，好像自從大胖小子消失的那天起，婆婆就不再給她準備早餐。
“不弄就不弄吧，誰靠誰!”她煎了個蛋，打開了冰箱的門，拿出一包牛奶。
剛要打開，突然想起早上聽到的話，就順便看了一眼袋子上的生產(chǎn)日期。竟然過期了五天，不是說已經(jīng)扔掉了么？
婆婆拖地經(jīng)過廚房的門口，她忍不住開了口：“媽，這奶都過期這么多天了，怎么又放回冰箱了？這樣不留意會把人喝壞的!”
09
婆婆頭也沒抬，陰陽怪氣地接話道：“不就過期了幾天嘛，連一周都不到，還一直放在冰箱里，怎么就能喝壞肚子了！哼！”
她抬起手將落下的頭發(fā)捋順，嘴里還在嘟囔，聲音依舊沒有放低：“還以為自己是大家閨秀呢，有那樣的爹娘，還做出那樣的丑事，現(xiàn)在的年輕人可真是不知羞啊！真是害人精啊，我們老陳家，上輩子是造了什么孽啊！”
郝玫氣得發(fā)抖，終于明白了為什么她對自己的態(tài)度突然180度大轉(zhuǎn)彎了。
想起了，前一陣，在院里碰到一個以前的一個同事。她的娘家也碰巧在這個院子里......
10
從此后，家里再沒有了郝玫想要的舒服日子。窗戶紙一旦捅破，沒有遮攔，風就呼嘯著灌進來。
一開始聽到婆婆的指桑罵槐，語帶譏諷。她還能忍氣吞聲，婆婆發(fā)脾氣時就主動出去溜達一圈。指望她發(fā)泄完了，就能停止戰(zhàn)爭。
但是，很快就發(fā)現(xiàn)自己錯了。婆婆把她的退讓看成了軟弱和羞愧，辱罵越來越升級。直到，有一天，她忍無可忍將手中的盤子摔倒了地上。于是，戰(zhàn)爭成功地由侵略戰(zhàn)升級成了反擊戰(zhàn)。
家是她的，她憑什么要躲出去！？
弟弟考上了濟南的一所大學。大發(fā)窩窩囊囊的，只會和稀泥，一切都要靠自己！反正，她冷笑了一下，自己早就習慣靠自己了！
吃完飯，她就端坐在沙發(fā)上。拿出指甲刀來細心地打磨這指甲。豎起耳朵，聽著婆婆的高低起伏的奏鳴曲。
在奏鳴曲開始慢慢減弱要沒有聲音的時候，她就不咸不淡地回應上幾句能刺激她的話。然后，聽著奏鳴曲又高亢得響起......
11
她滿意地端詳著自己粉白色的光滑的手指蓋。真不能小瞧了農(nóng)村老太太，別看她們大字不認幾個，但罵起人來能一連幾個小時沒有重復的話。
等她的詠嘆調(diào)唱的累了，停下來換氣的時候。沙發(fā)上的她伸了個攔腰，站了起來，優(yōu)雅地走到廚房，拿出一摞碗和盤子，猛烈地摔到地上。看著那白色的瓷片瞬間四分五裂，她突然有說不出的暢快淋漓。
然后，她拿起衣服，施施然向門口走去。走過婆婆身邊的時候，在她耳邊輕輕地說：“叫你兒子再花錢買去。”
12
幾次過后，婆婆拿出老人的看家寶。一個電話將兒子叫回來，捂著胸口去了醫(yī)院，堅持要住院做檢查治療。
看到媽媽一天要死要活的叫喊，甚至被氣得差點心臟病發(fā)作。大發(fā)對她也開始有了怨言。
“她是老人，你不能讓讓她啊，非跟個老人一般見識。”他收拾著媽媽住院的東西。
郝玫晃到他的面前，一字一字的說：“我要不是忍讓著她，早就把她攆出去了，這是我的家。在我家里天天對我開槍，不好意思，我的容忍也是有限度的！”
大發(fā)忙不了這頭，又勸不了那頭。又夾上婆婆將家長里短的閑言碎語，一籮筐一籮筐地往他的耳朵里灌。
漸漸地，他的臉色也愈來愈嚴厲，甚至拿起了酒杯......
13
“啪！”一聲巨響。喝醉酒的大發(fā)又倒上了一杯，一飲而盡。一抬手，將酒杯摔倒了地上。
“奶奶的，還讓不讓人過日子了。你，你，你.....”他手指顫巍巍地指著坐在沙發(fā)上的郝玫，“你就這個樣子，就別老是在院子里走來走去的了，你不嫌害臊，我還嫌丟人哪！ ”
她一躍而起，沖過去一把揪起他的衣領(lǐng)。
“陳大發(fā)，你說什么，我的過去！我過去怎么了？我沒跟講過么？我哪里有不清白了！”
大發(fā)醉醺醺地、混亂揮著手：“是不是清白，你自己最清楚，也就我這樣的傻，傻瓜才相信你! 你去聽聽別人都怎么說的！”
14
終于，知道了言語是怎樣能象利器一樣刺到心里！
這還是婚前信誓旦旦、許諾要呵護她，讓她忘記傷痛的人么！？
她沉默了半晌，說道：“既然你不相信我，那我們離婚吧。”
這句話像一聲悶雷一樣在大發(fā)的頭上炸開，他推開酒瓶踉蹌著過來抱住了她。竟嚎啕大哭起來：“老婆，是我不對，你原諒我這一次吧。”
郝玫麻木地聽著他的哭訴，心竟已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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