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來。”萊特從一堆茅草一樣的東西里抓出一只還在動的玩意,一把塞在毫無防備的白樺手中:“殺了它,讓它解脫。”
? “哎哎哎?”白樺手忙腳亂地接了過來,險些把它摔在地上:“這是……這是什么?”
? 萊特的眼睛在黑暗的哥布林洞穴里發著寒冷的光,那種無機質的,像是狼一般的眼神可以讓無數人為之顫抖。
? “哥布林幼崽。殺掉它吧。”
? 白樺的手臂僵住了,她定定地看著自己懷里還在微弱地掙扎著的小哥布林,仿佛不敢置信。
? “殺掉它。”萊特重復道。他遞過來一把剝皮用的匕首,急迫而堅定到不可商量地催促道:“殺掉它,哥布林幼崽如果存活,它們以后便會帶著仇恨和更多的哥布林一起襲擊人類的城鎮。如果不斬草除根,我們的行動便沒有意義——你以為我們為什么還要特意進洞?”
? “必須是我嗎?”白樺的雙眼閉上了,不敢看懷中的哥布林,也不敢看拿著一把匕首的萊特。逃避一般的抱怨道:“為什么不能是你來?”
? “因為你要跨過這道坎,就必須親手結束生命。并且,要以此為習慣并熟視無睹。”萊特冷冷地回答,他的聲音里已經沒有了之前剛遇到白樺時的溫和。如果非要打比喻——那么就像是一只毒蛇。
? “太蠢了。”白樺在心里嘲笑自己的覺悟:“到頭來,我對于這次的任務的認知依舊停留某些大型多人在線游戲的新手任務或者奇幻小說主角們的第一戰而已……在我的潛意識中,這不過是游戲。”
? 她將萊特手中的匕首接了過來。
? “為什么會變成這樣啊?”白樺在萊特帶著些許驚訝的冰冷眼神中將匕首緩緩舉高,刀鋒指向哥布林的咽喉:“這和我想的不一樣!我……我不想這樣……”
? 她將匕首狠狠地刺了下去。
? “哇——”
? 嘹亮的哭聲從白樺的臂彎中爆發出來,那種亞人特有的沙啞卻還稚嫩的聲音在并不廣闊的洞穴里流淌。
? 匕首停在了哥布林的脖子上方不到一厘米處。
? 要確實地奪取一個生命,她還沒有做好相應的覺悟。
? “我明白了。”萊特嘆息著接過她手上的哥布林和匕首:“我明白了……”
? 干凈利落,說話間那把匕首便已強硬地捅進了哥布林的脖子,在微弱的光芒下,眾人只能看見有什么粘稠的東西飛濺起來。
? “再找一找。”萊特不動聲色地將哥布林幼崽逐漸冷卻的身體扔在地上:“我不信這窩就一只幼崽。”
? 他那惡魔一般的聲音讓眾人背后陣陣發寒。
? “下次吧……待你做好覺悟也不遲。”他輕輕地對白樺說道——其實更像是對自己說:“這不怪你……沒關系的……”
? 白樺低著頭,沒有搭話。
? 萊特的劍尖上綻放出圣騎士的光明,照耀了整個洞窟的同時,為幸存的哥布林們帶來了終結的黑暗。
? 此時,一棵壯年的茂盛樹木的枝葉間,一個人撫著那粗糙的樹干緩緩站了起來。他那年輕的臉上露出了早已料到般的沉默笑容,以及些許的失落。
? “看夠了嗎?”一只手搭上了年輕人的肩膀,一個女音響了起來:“是你贏了,她真的沒能下手。”
? “至少現在……”年輕人自然地將這只手拂了下去,淡淡地說道:“如果她真的可以下得去手,那么她便不是白樺了。”
? “那么你為什么還要去讓她做這個任務?”
? “要有個開始。”年輕人閉上了眼:“必須要有個開始才行,時間不多了。”
? “時間?”
? “是的,這個文明的時間。”年輕人的眼睛再次張開了,瞳孔熠熠生輝:“她不是一般人,她在某一方面上和我是一樣的。”
? “我不明白。”
? “啊……塞壬,你也無需明白。”
? “那么,艾爾奇亞,你到底有什么目的?”塞壬從一根更高的樹枝上跳到了艾爾奇亞的樹枝上。
? “我?”艾爾奇亞苦笑了起來:“千年來,我的目的只有一個。”
? “你不要和我說是拯救人類這樣的虛偽目的。”塞壬認真地盯著他:“我會打你的。”
? “很虛偽么?”艾爾奇亞微微地搖了搖頭:“塞壬,你還是太年輕了。”
? “我已經兩百歲了。”
? “那也還是太年輕了。”艾爾奇亞仰起頭,用自己蒼白的手去遮擋陽光:“我的壽命是以千年為單位的。”
? “……你想說什么?”
? “小時候,拯救是一個令人憧憬的字眼。”
? “沒錯。”
? “但逐漸長大,人就變得自私了起來。拯救就虛偽了起來,被包裹著自己的真實上當護盾。”艾爾奇亞保持著仰望的動作:“再然后,逐漸變老。在智慧的積累中發覺個體的利益沒有任何意義,于是拯救這個字眼變又會接近了……只是到那時大部分人已經沒有這個能力了。”
? “但你是弗蘭肯斯坦(人造人)。”
? “是的,就像你是精靈一樣長壽。”艾爾奇亞身旁的光線開始扭曲,塞壬看見他的手中出現了一片極黑——像是真正的虛無:“我是人類的夢想——不死不滅,在年輕人的身軀里存放著長者的智慧——盡管現在還有一大部分被存放在不知何方的巴別塔圣器中。”
? 塞壬沉默著,她的視線垂向地面。
? “你看。”艾爾奇亞將手中的極黑遞到塞壬面前:“即使是要扭曲規律,于我也是如此簡單了。”
? “白樺對你而言到底是什么?”塞壬突然大聲的說。
? “是我可愛的徒弟。”他的臉上又掛起了那如面具般虛偽的笑容:“是個善良但是不坦率的小女孩。聰明,但是卻不喜歡面對真相。”
? “這不是真話。”塞壬凝視著他那虛偽空洞的臉。
? “是的。”
? “那么在你眼中,我是什么?我于你而言是怎樣的存在?”塞壬一把拽過艾爾奇亞的領口,讓他的臉靠了過來:“你又是如何看待自己的?”
? “你……”艾爾奇亞毫不在意那只拽著他領口的手:“你是我的摯友,但也僅此而已。你還沒有到時候,還不能踏入我內心真正的深處。”
? “那么白樺能嗎?”
? “能。”艾爾奇亞瞇著眼笑了起來:“因為她是計劃的一部分。”
? “那么告訴我,你是什么?你覺得你是什么?”
? “我?”艾爾奇亞的臉逆著光,包裹在一片濃厚的黑暗中:“一臺機器而已,一個被尸體縫合創造出來,卻又被賦予了崇高存在意義的弗蘭肯斯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