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春節假期的臨近,一場人類最大的遷徙活動蓄謀著展開,鐵路交通樞紐,一條條蜿蜒貫穿祖國大江南北的鐵路,化作回鄉人的腳,連平常不怎么在運作的綠皮火車,也在為這場活動盡獻著綿薄之力。
故鄉是一個有著神奇魔力的地方,坊間流傳著一句“有錢無錢,回家過年”大略道盡了外出務工人群的心聲,而火車,特別是綠皮火車上的情態,大抵是訴盡了人間的百態。印象最深的是剛念大學那一年,年少孤勇,家住祖國西南角的我,偏選了祖國東北角的大學,一條對角線拉出了橫跨祖國母親身體最長的烙印,沒有直達,沒有12306,謹遵校囑,按時上學的我,在綠皮火車的硬座車廂里,度過太多44H的時光,那里的過道,塞滿了小板凳,小椅子的無座票,車廂里有著此起彼伏的泡面味兒,這邊是紅燒牛肉,那邊是老壇酸菜,后座一個三歲的孩兒正嘬著的是香菇味的。打一壺熱水兒,杯子從車廂1座傳到118座,再傳回來。偶爾有售貨員推個車過來,嘴里嚷嚷著,瓜子花生礦泉水,泡面辣條八寶粥,腳收一收,收一收啊。有時有坐著的人起來放水,站票的人們趁著這檔子間隙坐下,歇歇腳。鄰座的人,有時要相處一兩天,便會把各自備著的零食拿出來分享,他帶的瓜子兒,他帶的葡萄干,這哥們帶了一包辣條,一撕開,滿車廂都是辣條味兒了。三五成群的小友,帶了撲克在車廂里鋪開了場合,斗地主,旁邊的人站在后座瞅著,這邊剛甩出去一個順子,后座薩摩的人嘆了口氣喊,哎你這牌打的丑啊,出錯了。大抵這些都是略為歡樂的時光。較為心疼的是一個媽媽出行,帶兩個孩子回鄉,大的兩到三歲,有點皮又粘著要他媽媽抱,媽媽后后背上還挎著個剛出生幾個月的奶孩子,手上拎滿了孩子們的生活用品,還沒買著票。擁堵的綠皮硬座車廂,傳來奶孩子的哭聲,媽媽站著的位置旁邊,幾個人兒蹭蹭站起來讓座,一個姐妹幫這位媽媽逗著大滴孩子,這位媽媽解下后背上的孩子放在懷里喂奶,一只手扶著,騰出另一只手,揉了揉發酸的胳膊和肩。人間是有疾苦的,也是有溫情的。
不遠千里回鄉的我們,也是幸運的,還有能回去的故鄉,還有值得惦念的人和事,值得我們不遠千里的回程。
候鳥遷徙,是為了口糧和繁衍,我們遷徙往往是因為牽絆,人是難以忘根的,兒時母親手里輕拌出來的食物味道,會在往后漫長的人生里不斷地裹挾你的味覺復現。小時愛在門口早餐店吃個羊肉米線做早點,流浪千里萬里回來,下車第一程,直奔羊肉米粉店,那是熟悉的心心念念的味道呀,嘬一口,再加一勺兒酸菜,拈一碟子泡蘿卜泡椒,可算是解饞了。再回家跟媽媽挨個兒下菜單,紅燒肉,酸菜魚,辣子雞,再來一碗炒蕎飯,一碗涼拌折耳根,哎,還得加一大份兒炸土豆,湊齊整了,聞著家里廚房飄出來的香味,大抵,這就是最簡單卻最扎實的幸福了。事物是在不經意間學習和傳承的,幸福好像也是。
迫于各種有意或無意的發展變更,人類的遷徙,還在繼續。當然,現在高速和高鐵全面的覆蓋和提速,三四線城市乃至縣城機場的建造,讓像候鳥一樣的我們,有了腳和翅膀。
年初七,已經開始收拾啟程的行囊,除了換洗的衣服,箱子里塞得滿滿當當全是自己愛吃的行當,一塊兒臘肉,兩斤核桃糖,三斤米甜酒和精裝在罐子里的四兩土蜂糖,還有出門時奶奶的五六句叮囑,爸媽的七八句嘮叨,站在站臺久久不舍離開,心中十分不舍。
大抵,物種選擇時,我選了候鳥,沒選家雀,以致在往后的生活里,我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應著季兒返程又再度啟程。那么一次次的回程途上,讓只有腳的我,逐漸長出羽翼吧。那時天高路長,我不再迷茫和害怕,乘風飛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