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馬
白馬非馬,遇風化龍。說書人臺上說 完這句,我回頭剜了眼背上的將軍, “孫子,你等著,老子化龍的那天, 就用馬鞭抽你大嘴巴子,鐵槍扎你屁 股蛋子,再去江南搶你媳婦,那小娘子溜光水滑細皮嫩肉的,哈哈哈!”。
“將軍,靈馬通神,指不定將來你的戰馬還真能化龍咧,馬神庇佑,明天的惡仗咱們鐵定能勝!”偏將碎嘴子的說道。
“哼,就這憨貨還想化龍,上了戰場賊眼亂轉,進一退三的,要不是夫人囑咐,早燉吃肉了。”將軍說完,揮鞭抽了下身下白馬。
這一鞭抽的我眼淚都快下來了,真疼,碎嘴子偏將說的,要抽抽他啊。
入夜,翻來覆去的將軍嘴里不停地念叨著江南。
翌日,戰前,士兵牽我到將軍面前,將軍愣神的摸著我背上的馬鞍,最后說道:“給我換一匹馬”。
我被牽回空蕩蕩的馬廄,平日的喧鬧再無半點聲響,孤獨這一刻不停地侵襲著我,而我是如此的懷念春十三娘。她親手繡的馬鞍,給我洗澡時掬起的水花,桃花樹下搖晃的裙擺,撫鏡時青絲間的朱釵。。。
正在我胡思亂想之際,營外傳來兵敗的呼嘯聲。我感到怕了,我不想死,我要回江南,我要去那桃花樹下,去找我的姑娘。我掙脫了韁繩,沖出帳外,此時士兵抬著將軍的尸體退回了軍營,我看到死去的將軍,反而覺得開心,春十三娘是我的了,誰也奪不走。我飛速朝營外奔去,想了想,我又轉回搶走了將軍的尸體,我要帶他回江南,讓春十三娘對他徹底死心。我馬不停蹄馱著漸漸腐爛的將軍,去往三月的江南。
桃花
我的家在十里桃花渡,揚州城外,淺草湖南。也是在十年前的三月,春十三娘把我從枝上折下,親手別在了將軍的胸前。這一別,就是十年蹤跡十年心,這一別就是揚州朔北天涯咫尺,咫尺天涯。
十年前,將軍親手將我栽下,朔北天寒,百草不生,而我獨憐將軍鬢角華發,散枝于燕云之北。十年,我把軍營變成了江南桃花十里,十年,我與將軍寸步不離。
琴鳥歸來,鴻雁銜巢而去,冰河解道,厭塵不飛。要變天了,將軍回營越來越遲,帳內燭火越來越亮,通宵達旦。我知道將軍知道,可是將軍不說,大漠天關,不差他一人死。我很怕,花開的比往年要晚,將軍每天愁眉不展,而我無能為力,戰前一夜,我求了一夜神明,翌日花開第一支,將軍笑著將我折下別在胸前,說道:“有你在,這里就是江南”。
將軍死了,手里僅僅捂在胸前護著我,白馬向南逃去,呵呵,禽獸怎懂情?白馬飛奔而回,搶到將軍尸體向南疾馳,完全不顧及身后狂追的士兵。我暗自慶幸,白馬還算通人性,知道它的主人想回到江南。
揚州城外,淺草湖前。桃花樹下的春十三娘早已不復豆蔻年華,春十三娘,不,春二十三娘從白馬身上接下將軍,從將軍手里接下我別在了胸前,摸著將軍的盔甲笑著說道:“桃花正艷,夫君,你回來的正好!”
軍都山
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八百里軍都山,十萬里不老城,人間三月,拾節而登。
途半,十里桃花春風過境,游人已炙,再往上,摩肩接踵,感覺無趣。于是翻墻跳下,聞花香而去。
行至路盡,斑駁的石壁上刻著無數句留言:“XXX,我愛你,XXX和XXX永遠在一起,XX你是個大薩比”等等,覺得實在好玩,不經意間一句話映入眼簾:“煙花三月,塞北江南,夫人,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