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塞山前白鷺飛(二十二)
二十二
一晃孩子半歲,如花覺得也該上班了,她和陳愛梅講這個事情的時候,陳愛梅說道:“現在廠里也不景氣,好多車間都是處于半停產狀態,工資也發不出,你在家中拿一百多生活費已經很好了,真要去上班,每月還不一定拿到這多。現在廠里改革,工資和產量掛鉤,車間出不來產量,后勤部門工資就相應調整。你看來軍門衛的工資才二百左右,比以前少了許多。”
如花想來半天,她還是覺得上班好,最起碼她不愿呆在家中,自從懷孕到生孩子,她在家中幾乎呆了一年半時間,每天除了孩子就是孩子,關鍵奶水不夠,孩子一直吃牛奶,她呆在家中也是無聊至極,還不如回到廠里上班混混時間,人還精神些。
還有一點陳愛梅沒講,她之所以不想如花回廠上班就是要斷絕如花和外界的一切聯系,沒有誘惑,如花就能安安靜靜,本本分分地過她的日子。有些話作為陳來軍的姐姐,她不能都說得那樣清楚,她既要保護陳家來之不易的幸福和安寧,更好維護好弟弟和母親的臉面和尊嚴。對于馮如花,只要從此安分守己,她都能把一切爛在肚子里,就連老公陳愛梅都沒透漏半點風聲,有些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如花倒不是這樣想,只要上班,總比生活費多些工資,總能多貼些家用,現在每月奶粉錢都是一筆不小的開銷,廠里現在一拖就是兩三個月發不出錢,幸虧陳來軍每月跑麻木都能賺些,不然日子就很艱難,多一個孩子不知多多少開銷,一個月下來,吃喝拉撒,還不算上生病打針吃藥的費用,一個人的工資遠遠不夠。
如花再三堅持,加上彭三姑也認為上班比較好,陳愛梅沒有辦法,把如花安排到廠里食堂上長白班,因為庫房早就有人頂替了如花原來的位置。食堂人多,每天就是一上午忙活,中飯過后,長白班的人就可以回家,中班有中班的人,如花上班也就是幫著洗洗菜,打打飯,說說笑笑一下子也就過去了。
大家都知道如花是勞資科陳愛梅的弟媳,當年有關她的傳言也隨著時間的推移大家早就忘了一干二凈。對于這個新來的女人,大家還是保持一定的戒備,不敢輕易流露出其他不滿,因為廠里效益不好,待崗的人一撥接一撥,誰都不想回家呆著。回去后要想再回廠上班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陳愛梅一言九鼎,得罪她就得罪了飯票,這點大家心里都清楚。所以如花到食堂上班,表面上大家客客氣氣的,其實時間長了,如花還是感覺到生分和距離。還好她脾氣柔和,不多言不多語,相處下來也相對融洽。
食堂本身就是個喜歡說七傳八的地方,而且總有人喜歡在傳播一些無中生有,或是有中生亂的事情,桃子就是這樣一個喜歡搬弄是非的人。但凡廠里有些捕風捉影的事情,在她嘴皮下就會描述得繪聲繪色,大家每天喜歡聽她說書似的東家長西家短,而偏偏這是如花最厭惡的地方。
討厭歸討厭,還好桃子是三班倒,和如花一起上白班的時間一個星期也就是一兩天,碰面的機會不多,如花還可以忍受,不巧,后來發生的澡堂事件讓她們從此結下梁子,如花再也沒有好日子過。
廠里澡堂就在食堂旁邊,平時高峰期都是在下午下班和早晨夜班下班時間段,中午時候都是很少人光顧,而如花一般都是選擇在中午時間段去澡堂洗,一則中午做完食堂的事情,洗個澡下班回家,二則還可以偷偷把衣服在澡堂中洗了,回去省事。
進廠幾年,如花都沒在澡堂洗過,她總覺得害羞,大庭廣眾下,一個個剝得赤條條的擠在一起,沒有一點隱私,她不習慣。后來生了孩子,到了食堂上班,她就開始算計著怎樣節約,回家洗澡還得燒水,洗衣服還要水費,怪不得那些上班的人都在廠里洗澡,一年下來也可以節省一些開支。她開始偷偷摸摸趁中午沒人時跑去洗,一來二去,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好。剛開始她穿著衣服洗,洗完后再脫下衣服在水龍頭下把衣服洗凈。獨自一人洗了幾次都平安無事,如花也漸漸膽大起來,再到澡堂她直接脫得光溜溜,在水龍頭下沖洗起來。可偏偏一次,桃子竟然也在這個時候進了澡堂,如花害羞得想遮掩都來不及,只好背對桃子,腸子都悔青了。
桃子是什么人,就算是把嘴縫起來都要吭兩句的主,看到如花光溜溜的身子后,她像發現了新大陸似的,驚訝地張著嘴巴不敢吱聲。不到幾天有關如花如何如何的描述開始在廠里私下傳開,如花明顯感覺到背后有人指指點點,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有天陳愛梅找到如花,私下在她耳邊嘀咕了兩句,如花聽后臉色慘白,她終于知道事情原委,她也明白事情的慫恿者是誰,她一定要給桃子好看,骨子內的倔強在那一刻爆發。
那天桃子剛好下夜班,從食堂出來正準備回家,如花滿臉怒容出現在她面前,還沒等她明白怎么回事,如花一巴掌狠狠打過來,隨即一只手把桃子的頭發抓住,一腳踹去,桃子跌倒在地。食堂的人被這突然一幕給驚呆了,原本柔柔弱弱的如花發起狠來竟是這般強悍,大家扯的扯拉的拉,如花像瘋子一樣,轉身又跑到食堂里面拿出一把鋒利的菜刀,拼命向桃子砍去,幸虧一旁的邱師傅一把捉住了如花的手,大家一擁而上,截下如花的菜刀,桃子已經被打蒙,嚇得癱在地上爬也爬不起來。
從那以后,再也沒有人敢說如花半點是非,但如花的傳聞廠里人盡皆知,尤其是后來發生的事情更讓大家篤信,如花就是白虎投胎,注定就是寡婦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