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才女,他要將她帶回去。
葉晞望向遠處少女。她手中執著方才他拿出來的紫木雕紋匣子,匣蓋已然打開。她正凝神望著匣子,手指輕撫匣內之物。
她竟能打開上鎖的紫木匣子!再加上這畫卷中女子模樣,莫非……她正是千年之前的紫云閣鬼才二先生,林思昀?
畫卷跌落地上,驚起一地塵灰。
葉晞血脈賁張,雙手顫抖,目不轉睛盯著林思昀。雖未找到圣衣,他卻找到圣衣的制造者!有了她,何懼做不出圣衣?莫說他一人,整個魄月族人人皆有一件。她千年不死,沉睡至今,怕是有神秘能力。魄月族若得她相助,何須屈居鬼嘯族之下?他若得她相助,連魔尊之位也唾手可得。
他要將她帶回去。
然而,他于她乃生人一名。她必不肯輕易隨他回忘月村。葉晞望著林思昀,思忖該如何與她攀談。
石室另一端,林思昀凝望紫木匣子中一封封信箋,思緒萬千。這是沈逸林當年給她的書信,竟完好保存千年。信箋仍在,墨香猶存,他卻已埋骨黃土,無跡可尋。一滴清淚滴落匣子上,她終是未能和沈逸林相見。
她一封一封掂起信箋,卻覺少了三封。莫非是置于木箱之中?她不知不覺后踏一步。一陣金屬摩擦之聲傳來。
嗯?什么聲音?
“林姑娘,別動!”
她驀然回首,只見葉晞向她奔來。電光火石之間,他將她摟住,撲倒在地。一支銀箭在她眼前劃過,唰”一聲插入地上。
“發生何事?”她驚訝問道。
“你方才踩中機關。”耳旁傳來葉晞的聲音。
她又聞到一股刺鼻味道,越發濃重。她不禁劇烈咳嗽。
“毒煙,不要聞。”葉晞以手掩她口鼻。她掙開手掌,驚恐問道:“為何會有毒煙?!”
“銀箭和毒煙皆是為我而備,為防我擾你清夢。”葉晞道。他將她攔腰抱起,神色自若躍上冰臺。他對她道:“此處安全。我們可暫時在這等待。”
她抬頭好奇問道:“你怎知這里安全?”
“石室內的機關皆為保護你而設,你所躺之處必然安全。”葉晞笑著解釋。“等毒煙散去,我便設法帶你離開這里。”
離……開?
葉晞將她放下,二人于窄小的冰臺上相背而坐。他判斷不錯。毒煙雖充斥整間石室,卻唯獨不擴散至他們所處冰臺。
林思昀抱膝而坐。千年已過,紫云閣已毀。天下何處是她安身之所?不及這紫云閣舊址來得親切。
“我不離開。”她平靜道。
“為何不走?”身后的葉晞問道。
她冷冷道:“與你何干。”
葉晞道:“你既已醒來,我必不能棄你于不顧。何況,你不想看看千年后的人間?”
她微微一怔:“你怎知我沉睡千年?你又怎知我姓林?”
葉晞答道:“千古奇才紫云閣二先生林思昀,有誰不知?這箱中藏有你的畫像。這個石室不知由誰所造,將你與你的物品保護得這般完好。”
千古奇才?她竟有這般名頭。她對他道:“你既知我沉睡千年,不覺驚訝恐怖?”
葉晞道:“自然驚訝!至于恐怖……你生得俏麗,我便不覺恐怖。你當年定有非凡經歷,方沉睡千年不老不死。”
非凡經歷?呵,她可是被人活生生獻祭了。她將臉埋入雙膝之間,淡淡道:“我遭人害了。”
背后馬上一片安靜。
半響后,她主動打破沉默:“這世間已非我熟悉之世間,也再無我熟悉之人。我對外界并無興趣,不出去了。”她不僅是對外界無興趣,更是害怕陌生的世間,讓她無所適從。
“故人不在,仍可結交新朋友。不如我帶你去我生活的村莊看看?一千年后的人間可有趣了!”葉晞道。
“……不必。”
葉晞又道:“林姑娘,云水墓方圓百里荒無人煙,生活極為不便。且獨居墓中,豈不孤單?即便你為奸人所害,上天既然讓你醒來,便是讓你從新開始。何不好好珍惜人生?”
聞言,她許久不語。
他所說不無道理。在跌下獻祭臺之時,她本該死亡。上天卻未取她性命,而讓她沉睡千年。莫不是上天給她的機會?
她內心陷入掙扎。葉晞似乎又說了許多,她皆未聽清。
或許……她真的可以再活一次。
然而,她一直在紫云閣中修煉,對尋常人世了解甚少。若她出去,亦不知何處合適她。猶豫再三,她問道:“世上可還有修仙之所?”
只聽葉晞道:“有。赤云閣、金云閣及青云閣。”
赤云閣仍在?紫云閣已消失,赤云閣竟千年不倒。她曾前往赤云閣交流,如今聽來倍感親切。她便問他:“赤云閣如今在何處?”
“嗯……西北邊,約莫兩千里。若你去赤云閣,我給你帶路。”葉晞道。
“……不必。”
此時,一陣轟隆隆聲音傳來,伴隨一陣陰冷強風。石室之門竟自動打開,室內毒煙緩緩消散。待到毒煙散去七八成,林思昀起身便走。
“林姑娘,你要去何處?”葉晞問道。
她未回答他的問題,俯身拾起地上的紫木匣子。她又望向被葉晞翻出置于地上的種種事物,轉身朝石室門口走去。
“哎,林姑娘,我帶你出云水墓。”葉晞連忙道。
“不必。”
望著她離去背影,葉晞心中倍感無奈。他本想帶她回忘月村,不成想她的戒備之心如此之強。方才他欲拍她馬屁,卻說錯話惹她傷心,他懊惱不已。如今是更難勸她跟他回去了。
這墓穴里機關重重,林思昀獨自出去恐怕不妥。葉晞連忙起身尾隨其后。他發覺她不懂墓穴之道,何處危險便往何處走。
“哎!林姑娘,不可碰那!”葉晞及時阻止林思昀。幸好,落石陣沒被觸發,不然他倆便成肉泥了。他趕緊道:“不如讓我帶路。”
“……不必。”
走過一段,葉晞又驚道:“林姑娘,別踩那里!”這回他阻止晚了,林思昀已然觸發機關,腳下石磚一塊塊相繼墜落。
葉晞大驚失色,不假思索將林思昀摟入懷中,抱緊她迅速跳躍前進。至安全之所,他驚魂未定,心有余悸。他正欲告誡她勿輕舉妄動,剛低頭,又被她“啪”一耳光扇在臉上。
他驚訝道:“你為何又甩我耳光子?”
“你……你這個下流之徒!”她雙手掩胸,臉紅罵道。
“下流?我可是在救你性命!”葉晞不可思議道。她的脾氣實在古怪,逞強便也罷了,還曲解他人好意。照她這樣胡鬧下去,他倆的小命都得舍在這。他不顧她掙扎反對,掐她手腕,一路帶她走出云水墓。
云水墓外,寒風凜冽,森林漆黑一片。葉晞轉身對林思昀道:“林姑娘,山中道路復雜,豺狼野獸出沒。你獨自行走危險,不如讓我一同隨行?”
“……不必。”
林思昀獨自踏步前行。正當葉晞思忖以何理由跟隨她時,她竟停下腳步,主動折返至他跟前。只見她捏著衣角,低頭紅著臉,小聲道:“你可否……帶我出這片森林?”
葉晞不禁笑了。她終究是柔弱女子一名。他內心暗暗竊喜,只要她讓他隨行,他便仍有機會帶她回去。
葉晞不急不慢掏出羅盤,淡定自若對林思昀道:“來,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