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拿大天才導演多蘭的《只是世界盡頭》,去年戛納電影節評審團大獎,這位年少成名,部部都是佳作的天才導演一向是戛納電影節的寵兒,從未空手而歸。不過,對這部電影評價卻是兩極。
電影改編自讓-呂克-拉戛爾斯的同名戲劇,一個離家12年的作家在患病即將離世前,回到了離別多年的家庭。“死亡既是生命的終點,又是對生命的回眸”。“我決定回去看看他們,回去尋蹤追影,做一場旅行。”
影片講述從路易斯回到家到離開這一天內的事情,加上男主幾段閃回的回憶鏡頭。一個離家12年的人,與家人的關系注定是疏離的,一個回來是要宣布自己死期將至的人,面對母親、哥哥、妹妹、嫂子更多的是無言以對。所以,大部分的時候,路易斯都處于一種恍惚、心不在焉的狀態。
于是,片子在一家人見面后的瑣碎聊天里展開,就像我們很多人,離家多年,回到家與家人相聚時那樣,從細碎的,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開始。
對哥哥沒有什么印象的妹妹渴望與并不熟悉的哥哥交流、在抱怨著哥哥缺席了她的成長過程。
有點兒歇斯底里、大驚小怪的母親想與兒子親近,極力與兒子回憶著往日里家庭出游的快樂。為了營造歡樂的家庭氣氛,母親還拉著女兒跳起了年輕時跳的健美操。
刻薄、易怒的哥哥對弟弟更多是怨恨、惱怒、敵意,始終處于不同思維頻道的兩個人一交流就是爭執。
聊起自己的孩子就沒個完的嫂子是善解人意的,但是她種種緩和家庭氣氛的努力都成了徒勞。
路易斯極力壓抑自己的痛苦,而對家人表現出看似冷漠、恍神、無動于衷的態度,讓本來就問題、矛盾重重的家人之間頻頻暴發爭吵、怒吼。
頻繁的爭執,瑣碎日常的爭吵,家人之間的愛恨交織的關系,在餐桌旁,在逼仄的房間里,總是開始時故作輕松、親近的氣氛忽然間因為一句話不投機瞬間轉為激烈爭吵。壓抑、爭執、疏離以及試圖親近,互相交織著,路易斯到最后,也沒能對家人講出自己死期將至,因為每個人都在訴說著,并沒有真正想聽別人要說什么。溫暖的畫面來自于回憶,曾經哥哥將孩童的他扛上肩頭,初戀男友長發飄飄。
路易斯獨自站在后院里抽著煙,內心沉念:這不過是一頓家庭聚餐,不是世界末日。但是,當路易斯坐在餐桌邊,看著家人對話,卻無法真正靠近每一個人,卻仿佛置身于世界的盡頭。這是影片不斷傳遞給我們的感覺。哥哥對弟弟說的那句話很經典:人們總認為安靜的人是好的傾聽者,可我不說話是想讓人們遠離我。
電影僅有幾個閃回的回憶鏡頭,并沒有對路易斯為什么離家,小時曾經親密的兄弟為什么變得充滿怨恨作過多交待。而僅僅是呈現在短短幾小時的時間里,路易斯回到家,與家人的交談,其實大部分時間路易斯只是沉默,家庭聚餐,家人之間的爭執,離開。重逢的喜悅,刻意的親近,矛盾與怨恨,隔膜與爭吵。大量的人物的特寫鏡頭,聚焦與虛焦畫面,在幾個人物之間轉換,沒有交待清楚前因后果的矛盾,用得過爛的特寫鏡頭,刻意的?色調光影,都是片子被詬病的地方。
但是,個人倒是挺喜歡多蘭的這種處理。沒有起承轉合,并不會弱化影片的情緒。大量的特寫鏡頭,細微刻畫出幾個人物的情感交流和變化,就像多蘭說的:影片用鏡頭去表現了生活中,一個人是怎么看待另一個人的,在他們的目光中,彼此的思考、交流、理解、確認。特寫能更加完美地表現出臉部細微的動作和表達的情感。在較単調、封閉的場景里,僅靠幾個人物的情緒化的表演,日常瑣碎的對白,營造出戲劇化的沖突效果,這對演員的演技是極大的考驗。好在,幾位新老戲骨都奉獻了堪稱完美的表演。
不喜歡的是片子的音樂,除了開始那首歌超級好聽,后面的配樂有點吵,如果能再靜些,再控制些就好了。還有暖色調的側光太多,太刻意了。
就像片頭歌中唱的:家不是港灣,家是讓我們傷痕累累的地方。我們在外面可以溫文爾雅,回到家對家人卻常常惡語相向,一件瑣事,一句不經意的話,都會成為導火索和暴發點。在爭吵和沖突中是對彼此的傷害。這種情景,對許多的家庭,似乎并不陌生。
家人間的牽絆和逃離,相互渴望靠近、關心,渴望被理解,卻無法真正走入內心深處。處處充滿矛盾。盡管這樣,我們還是愿意選擇回家,在遇到困境,多年離家后渴望在家的港灣找到溫暖。就像片子里少有的令人溫暖的細節,妹妹雖然在抱怨著哥哥這些年只是寄些言詞簡單的明信片,認為哥哥心里并沒有這個家。卻在墻上貼了許多哥哥發表的文章,也會經常去讀哥哥發表在報紙上的文章。這看似不經意之處,其實表明了,無論你走了多久,走去多遠,家人的那份牽掛和關注,始終都在。
碌碌一生人世人世繁雜,終究還是為了愛。
喜歡和擅于表達面對家人的這種復雜矛盾的情緒,也許和多蘭的同性戀身份有關吧。
這位本來可以靠臉吃飯的演員,卻是如此才華橫溢,似乎一步步正向大師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