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15樓,我先去了四月的房間,想找到她藏起來的易容工具。
以后我要面對很多妖魔鬼怪吧,得做一個無悲無喜的面具。
我耐著性子,在她屋里找了一圈,床上,柜子里,暗室,一無所獲。
燒了吧。
瘋狂的念頭開始蹭蹭往外冒,葬身火海其實挺美的。
念頭一閃而過,我心中惶恐更甚,我生下來就是要活下去的。
我要活下去,我一個人也要活下去,茍延殘喘,卑賤地活下去。
回到自己房間,一時竟然有點兒陌生。窗臺的薔薇花隱在幽暗的陰影里,散發出獨特的香氣。
幽婆培育的花籽,方姨以毒喂養,久哥端來送給我的,四月用精血引得花香四散,而我日日為伴。
這盆薔薇花只有在這里才能生長,我的生命要靠吸食它散發出的香氣維持,唯一的解藥就是它的花朵。
但是沒有四月的經血,這盆薔薇花是不會開的。
送走了久哥,送走了四月,我被困于此。這□□,要我身上免疫系統慢慢分解,需要十年時光。
我會活的久一點么?
久哥從來沒有允諾,要帶我逃。有沒允諾會一直陪我。
他心思深沉,不知想著什么,明顯能看出來的,就是他想要四月活下去。
哦,還有想讓我贏。
久哥,我一生無愛無恨,唯一篤定的事情就是生存。
方姨用了十年的時間,也沒能成功教會我生存之外的感情。
但我你生命的姿態是我的信仰。
我要你自由的活著。
從來沒有人喊過我的名字,明明方姨送給我這個名字的時候,眉眼間的柔情讓我相信,我會是個美好的女孩兒。
我問過方姨,
“久哥為什么不喊我的名字?”
方姨說,
“因為你對于他來說是珍貴的賭注。他必須要保證游戲的勝利,這是他必須要做的事。”
我一直不明白,除了活著以為,像我們這些只知殺戮不懂守護的人,還有什么可以稱之為“必須要做的事。”
方姨布下一枚棋子—“暗狼”,無欲無求,舍生忘死護我周全,就好像在護著易碎的雞蛋。
他對我的感情指標,只有一個“不要死。”
我和方姨打賭,
“我會讓他活著,以我想要的模樣。說讓我喜歡他那種臉呢。”
他被困在這里,那我就放他出去;他想回來,那我就給他一個包袱。
我可能完美傳承了方姨擺布別人人生的本事,一步一步,竟然真的能把久哥送走。
出去之后,四月應該會醒了吧。
但是重傷是逃不了的,久哥為了救她自然不會馬上回程,這些時間夠把上邊人把這里更新換貌,入口估計也找不到了吧。
想想也挺可笑,手中牌,成為洗牌人,怎么逃也逃不了的命運齒輪。
八個玩家要重啟游戲,游戲規則,場地,時間長度,賭注,彩頭都做了詳細的規定。
我作為金主,監督游戲規則的嚴格實施。并且負責物色其他規則監督者。
我閑來無事,拉來狗花。
她應該是討厭我的,但是看到我肆意玩弄游戲規則的人竟然擔了一個規則監督者,想來是覺得有趣。
竟然乖巧的配合,我在前方查一遍,她在后面撿漏。
啞叔死了,是被幽婆的人誤傷的。
說的好聽點兒是誤傷,實話就是肅清了。
我如果不怕死的想逃,唯一能帶走我的現在就只剩下啞叔了。
我不知道啞叔是不是以前帶走過方姨,不然幽婆這防狼的措施也太很絕,就不怕我撕破臉。
但我確實必要要不動聲色,慢慢自我消化難言的憤怒和悲涼。
久哥走了,四月走了,啞叔沒了。
身邊一個狗花跟個神經病似的,每天穿著公主裙,帶著花冠,頤指氣使的指派魅足做著做那。
我還是沒有問出魅血和魅妖在哪兒。所剩不多的自家戰斗力。我還是了解一下好。
久哥已經不在了,不是么?
但這榆木疙瘩就是一副,沒有久哥命令,絕對不會告知的架勢。
感覺這世界哪哪都是荒唐。
置身于這個怪物內部,成為他運轉的一個助力,我才真的感受到,方姨一直一來到底是在跟什么做斗、
組織之龐大,血腥,隱秘程度,非我可想象。
我甚至有恐懼,把久哥和四月送出去,他們是不是安全。
看著狗花從垃圾場撿回來的棄嬰,我一陣無語。
狗花笑的有點兒癲狂,
“這些可都是白紙,要怎么操作才好玩兒呢。”
三個孩子里,有一個眼睛很黑的小男嬰,我抱過來,用手指斗他。
看著他吮吸手指的貪婪勁兒,我笑了笑,跟狗花說,
“這個孩子留下吧,拿著挺聰明的。叫什么名字好呢?”
我沉思有一陣,也沒什么好想法,狗花,虎頭,年幼時給那幫黏在我后面撿食的幾個毛孩子起的名字簡直是我的黑歷史。
這些黑歷史還時時在我面前蹦跶,提醒,實虐的夠爽。
“叫小九吧。”
狗花抬眼看著我,似笑非笑。我懶得理這瘋子。
剛被方姨帶回來的時候,渾身臟兮兮的,方姨親自給我準備洗澡水,親自照顧我洗澡。
她喃喃自語,
“叫什么名字好呢?”
想了好長時間,她智商情商遠超于常人,但文采方面實在不怎么樣。
想想她唯一能講出來的童話,就是在睡美人之上瞎編亂造就可見她功底如何。
“小五?豆豆?……綠鐲”
后來她發現我腳脖處有一個紅色胎記,行思一朵花,她最喜歡的就是薔薇花。
然后,她靈機一動,興奮的兩手一夾我的腦袋,
溫柔地說,
“小薇,薔薇花的薇。你一定能長成一個美好的孩子。”
可惜,這名字從來沒什么人喊過。
方姨總是姑娘姑娘的膩歪著。
四月性子隨方姨,叫也挺軟。
久哥好似要和我保留一個舒服的距離,從來不會換我名字。
十年,時光匆匆,是否能等來故人呢。
我捧著薔薇花,就像是抱著一個急救包,飲正止渴,茍延殘喘,還能喘十年。
我這命可真夠賤的。
問我在干嘛,我在等人,我在等花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