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生在農村小鎮,祖輩都是老實巴交的農民。
他的童年在黃土地上畫畫、干農活,幫父親看貨車。
父親是開貨車的司機,那時貨車在農村是個稀罕物兒,父親偶爾開車回家,他坐在地上好奇地看著,一動不動。
有次他坐在車上玩兒,認真地說:“爸爸,我長大了也要做司機”。
父親笑笑說:“你長大了,要做個文化人,不像我這樣勞累。”
他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說:“聽爸爸的,長大做個文化人?!?/p>
他也很喜歡黏著姐姐玩。有次,媽媽在做飯,姐弟倆圍著蜂窩煤爐子轉,他不小心碰到了水壺,小腳丫被燙的通紅,他坐在地上哇哇地哭。
那是冬天,只能讓他躺在床上或者坐在床上玩。媽媽做事時,給他一個小玩具自己就能玩一天。醫生說這娃很堅強,輸液不哭不鬧,不像是6歲的娃。
他上小學時,父親買了貨車,父母一起出車配貨。姐弟倆人,自己做飯,洗衣服。
秋收時,他聽父母說下午要去地里掰玉米。
于是,吃完午飯趁著父母休息,他借了鄰居的鋤頭。去地里掰玉米,掰一個往蛇皮袋子里裝一個。
父母醒來時,院子里放著一堆剝好的玉米。他們還不知道咋回事,就看到他倆手扯著個蛇皮袋子進院了,小臉通紅,肥大的衣服在他身上來回晃蕩,顯著極不協調。母親對父親說:“兒子太懂事了?!彼驹谝慌?,摸摸頭,傻傻地笑著。
長大后,這個畫面經常會在腦海里面出現,每次想起,他覺得很幸福。
懂事的孩子總讓人心疼。
小升初時,老師看他個上學的好苗子,鼓勵他考市區的初中。
市區考試成績出來后,和老師預測得一樣,他考上了。但拿到錄取通知書時,他反而,有點猶豫。
那時家里正在建樓房。如果自己再去市區上學,家里的錢可能不夠,還需要跟親戚們去借。
他不想再增加父母的負擔,姐姐已經在市區上學了,每年都有一筆不小的開支。
他跟父母說:“決定去縣里讀初中”。
父母聽了抹著淚說:“怪爸媽沒本事,讓俺娃兒受委屈了,這么好的成績可惜了”。
后面,父親創業小有所成,樓房也蓋好了,以為能過上好日子了,但意外發生了。
在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父親接他放學一起吃飯,飯桌上,父親一直夾肉給他吃,讓他補充營養,叮囑他在學校多吃好吃的,別舍不得花錢,有了好身體學習上才有保障。
他邊聽邊點頭,對父親說再等幾年他上了大學,就不讓父親這么辛苦了……
父子倆這頓飯吃的緩慢而幸福,他們在夕陽的映襯下邊走邊聊回家了。
但,誰都沒想到這是父親跟他吃的最后一頓飯。
父親的葬禮上,他認為這是幻覺。但看到自己穿著孝服,陸續有親戚來吊唁。才意識到,父親真的離開了人世。
他突然喘不上氣,自己像是被卷進了黑洞,他知道身邊的人在說著一些什么,可就是聽不到,腦袋里只剩下嗡嗡的聲音。
那年他16歲,從孩子變成了大人。
父親的過世,對他打擊很大,父親是他心中矗立的大山,頃刻間大山倒塌了,他的精神支柱倒下了。
那段時間,他的成績出現斷崖式下降,他想放棄學業,早日賺錢幫母親減輕負擔。
但父親那句:“你長大了,要做個文化人,不像我這樣勞累?!边@句話支撐著他前進。
高考分數出來后,他只能上三本院校。他再次猶豫要不要上。
父親去世后,家里沒有穩定收入來源。三本學校每年學費意味著至少1w+,他開不了口,向母親要這筆錢。
但如果不上學,沒有一技之長,該如何養活自己,以后又該怎樣贍養母親呢?
最終,他決定上大學,想抓住這次機會,通過讀書改變命運。
到了大學后,他做兼職掙學費,不再從家里拿錢。并且每學科成績都穩居第一。
父親的那句話成為他前進的動力。
有年北方下大學,他臘月29才回家,母親問他回家晚的原因。他說:“下雪天大學生做兼職少,自己就可以多掙些錢。”
母親看著他凍紅的手說:“苦了俺娃了,怪我沒本事?!彼πφf,沒啥。
大三那年,老師建議他考研,有更好的發展方向。他開始了三點一線的生活:圖書館,食堂,宿舍。
英語是他最弱的科目,高時沒有考及格,考研他想證明一次??荚嚱Y果很不錯,他如愿的考上了211院校研究生。
大家都說他運氣很不錯,他笑笑不說話,他知道這是他該有的結果,學習時自己用了多少支筆,做了多少道題,背了多少單詞……此時,他只想到父親墓前說一聲:“我做到了,以后我端的也是文化人這碗飯?!?/p>
大學畢業時,學校安排他拍個短視頻,他說把自己的故事、作為勵志故事激勵大家,這還是第一次。但他很清楚別人眼中的勵志,不過是他的生存方式罷了。
19年他研究生畢業,留在了北京工作。
回看他這幾年,就像用時間來煮一杯茶,用最懵懂的少年心,來敬一杯歲月這位老人,品嘗所遇到的的坎坷,回味經歷的艱辛。
而我們的人生就像一個舞臺,每段經歷就是一場演出,我們做不到每場演出都出彩,但用心演出就有出彩的機會。
想演什么樣的戲、看什么樣的戲,只有自己說了算,人生路漫漫,不謝幕,就不停止演出,真實的人生本就瑣碎,如何去橋接、過渡、貫穿,就看自己怎么編排了。
哦,對了,寫到這里,還沒有說他的名字。
他出生晚上,那天下著雨,家里也停電了,媽媽還沒有來及去醫院,他就出生了。
他是家族的第一個男孩,家人希望他以后能做個文化人,為家族帶來光明和希望,名字里就帶個“明”字。就像太陽升起,照亮大地;就像月亮映照夜晚,充滿了希望。
他叫賀子明。